南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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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晨,俞蜃抱着沉睡的谢瓷上车。 昨晚,她缠着他听小时候的事,不肯睡觉,说了一年又一年,直到说到哥哥给她讲故事,才把人哄睡了。她沉迷于过去,不肯忘记那个疯子,纵使不记得,也不许旁人说他半分,像个执拗的小孩。 和从前一模一样。 俞蜃耷拉着眼睫,静静地看着谢瓷的睡颜,从她醒来到现在,压在肺里的那口浊气似乎终于吐出来了一点。 真的有傻子,愿意爱一个疯子。 太傻了,他想。 这么想着,俞蜃却低下头,轻吻了吻她的额角,往下触上她薄薄的眼皮,热热的,和流出来的泪水是一样的温度。 这双眼睛里,总是掉下眼泪来。 他喜欢她的眼泪,却不想她哭。 小宋站在一边,定定地瞧着自己的脚尖,待听到副驾驶门关上,他才道:“九点半的高铁,晚上七点多到南渚。高铁站附近的货车、南渚的水屋已经整理好了,王阿姨晚点就到。” 俞蜃轻轻地应了一声,说:“辛苦你。” 小宋总是不懂俞蜃。 之前不懂,俞蜃把过往都藏起来,却没那么费心思地藏,但凡谢瓷问,他总是愿意说。现在也不懂,明明不想她记得,却要费尽心思地想让她想起来。 不过他也不想懂,他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 这场雨让暑气浸染的洛京变得有些凉。 今早天也没放晴,灰蒙蒙的一片,路边的花倒是昂着脑袋,神采奕奕的,谢瓷醒来的时候,车正好停下。 这些年洛京有些变化,和高铁站相依的老式车站早已被拆,如今那地方是一片广场,一半都改成了停车场,乌泱泱的,总是停满了车。 谢瓷从窗户间看出去,一探头,淋了一脑袋细雨,也不介意,心里隐隐藏着点儿些兴奋,问:“俞蜃,我们坐高铁回去吗?我还以为会坐飞机呢。” 俞蜃“嗯”了声,说:“晚上才能到,想坐吗?” 谢瓷忙不迭点头,又迟疑着说:“我想穿雨衣。” 俞蜃顿了顿,和她水亮的眸对视片刻,忽而从后座拿出两件雨衣,一件橙色,一件绿色,放到谢瓷眼前,让她自己选。 谢瓷垂眼,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又扭头看了眼车窗外,绿植绿油油的一片,穿绿色下车一眨眼就找不到啦,想了想,拿了橙色那件雨衣。 她拿了雨衣也不下车,在车里不知道别扭什么。 俞蜃侧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是不是想和我说对不起,没关系。” 谢瓷从来都是这样,做了错事就乖乖道歉,老实巴交的,甚至有点呆。 昨晚,她瞪着他没让他牵手,因为瞒着她哥哥的事,心里还别扭,便扭捏着说不出道歉的话来。 谢瓷抿着唇,没说话,发上的力道软软的,轻轻柔柔。他没有生气,带她去看那些回忆,还一直在客厅里等她到凌晨,晚上还和她说了很多话,也不知道几点睡得觉,早上起来就开车陪她回南渚。 她觉得自己很过分。 还想把俞蜃关在外面。 好半晌,谢瓷小声说:“一会儿我们牵手吗?” 俞蜃弯起唇,温声道:“你穿雨衣去玩一会儿,还早,不想玩了就来牵我,我们一起进站。” 谢瓷又自顾自地别扭了一会儿,忽然扭头,张开手臂,朝俞蜃抱去,嘀咕着:“那我们先抱抱,你抱抱我吧。” 俞蜃抱了抱谢瓷,任由她在颈边蹭了蹭,然后眼看着她溜下车,自顾自地穿上略显小的雨衣,原地蹦了两下,自己玩儿去了,哪还有心思管他。 他下了车,带上行李,撑着伞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谢瓷站在湿漉漉的空气里,轻吸了口气,跑到这儿看看,又跑到那儿看看,走到小水洼前,她蹲下身,用食指戳了戳跟酒窝似的水洼,凉滋滋的,底下居然还长着一根小小的草,只探了点脑袋在上面。 这时,边上走过一对母女。 行李箱的滚轮带起点点水花,小女孩忽而指着她,扑闪着眼睛,好奇地说:“妈妈,她的帽子上长耳朵了。” 她妈妈说:“姐姐的帽子上有个洞。” 谢瓷浑然不觉,依旧戳着水洼,直到走出去老远,那个小女孩还回过头来看,她后知后觉地往左右看了看,路上只蹲了她一个人,看起来怪傻的,抬手往上一摸,果然两只耳朵都在外面,她的帽子上有两个洞。 谢瓷呆了一下。 她的雨衣是破的。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滚轮声又慢吞吞响起来,到她身边停下,微凉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耳朵,那嗓音淡淡的,像雨滴一样:“是你以前的雨衣,以前戴着助听器,在雨天听不清声音,要把耳朵露在外面。” 谢瓷静了半晌,忽而仰头看他,说:“我喜欢听你这样说话。” 相比于俞蜃温柔自然的语气,谢瓷竟更习惯他说什么都淡淡的,平静的口吻,像青柠味的汽水,会冒出青烟来,“啪嗒”一声晃,夏天就来了。 俞蜃垂着眼看她,问:“为什么?” 谢瓷想了想,说:“比较像你。” 俞蜃注视她片刻,忽然丢了伞,朝她伸出手,说:“想牵手。釉宝撑伞好吗?可能有点辛苦。” 谢瓷:“...不辛苦吧?” 谢瓷想是这么想的,但真当撑起伞来,她要把手举得老高,才能努力不撞到俞蜃的头,就没差踮起脚了。 “......” 确实有点辛苦。 谢瓷自个儿穿着雨衣,也不挤在伞下,把伞往他那边一斜,眼睛滴溜溜地转,有时候看得入神了,俞蜃会停下来,等她看完,两人继续手牵手往前走,转过一个弯,谢瓷眼睛一晃,忽然在广场外瞥见一辆小货车,上面堆满了橘子。 谢瓷停住,问俞蜃:“这个季节有橘子吗?” 俞蜃:“或许是橙子。” 谢瓷:“我想去看看。” 蒙蒙细雨里,一个老大爷随便戴了顶篾帽,搬了把小矮凳坐着,手里拿了把扇子,扫了他们一眼,说了句:“这橙子甜,路上吃正好,带一点?” 谢瓷靠近,轻闻了闻,有点想爬上车去,但她都这么大了,只好侧头问俞蜃:“我们买一点吧。” 俞蜃却说:“我抱你上去选。” 谢瓷一愣:“可以吗?” 老大爷往边上挪了点,动了动扇子:“行,上去吧,上头湿,不怕弄脏鞋子就自个儿上去吧,又不能抢了。” 谢瓷不知怎的,跃跃欲试起来,俞蜃拦腰一抱,谢瓷迈着腿往车上一放,他再推一把,她就站稳了,站在一片橙色的海洋中。 谢瓷看看橙子,又看看自己。 “......” 刚刚还说穿绿色混进去就找不到呢,现在穿着橙色的雨衣藏进橙子堆里,她也能假装自己是一颗橙子。 谢瓷蹲在车上,闭上眼,轻嗅了嗅,心想闻起来有点不一样,才冒出这个念头,她愣住,为什么会不一样,以前她也跑到车上闻过吗? 蹲了没一会儿,谢瓷有点发闷,正想喊俞蜃,头一抬,忽然瞥见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朝他们走来,她的眼睛定定地瞧着她,等对上视线,那女人突然停在原地,仔细地看了她许久,不一会儿,眼睛红了。 谢瓷歪头瞧着她,问俞蜃:“这是谁?” 俞蜃看着她眉眼间的点点茫然,轻声应:“是以前照顾你和哥哥的阿姨。姓王,叫茉莉,你很喜欢她。” 王茉莉走近,先是看了眼俞蜃,张了张唇,没说话,又看向谢瓷,喊:“釉宝,你回来了。” 谢瓷和她对视片刻,忽然问:“我可以叫你茉莉吗?” 王茉莉说:“可以。” 谢瓷:“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南渚吗?” 王茉莉:“我也回去,那里房子都还在。” 谢瓷:“我哥哥去哪儿了?” 谢瓷从模糊的记忆里、别人的口中,知道她和哥哥的过去,但始终没人告诉她,她哥哥去哪儿了。俞蜃只告诉她,他遇见她时,她哥哥不在她身边。 王茉莉没应声,只是看着谢瓷。 眼睛里像起了雾。 谢瓷便不再问,看向俞蜃,张开手,说:“我们进站吧,想下去了,买一点橙子带着路上吃。” 俞蜃说好。 谢瓷一行人走后,司机收到尾款,拉着车走了,心想这世道,什么怪事都有,这说出去都没人信。 谢瓷坐上高铁,好奇地打量了一圈商务座,坐在窗边摸摸这边,摸摸那边,然后往窗边一趴,等着车开。车开后,窗外景色变幻游移,像一卷卷画轴在她眼前展开,有春的尾巴,有夏的伊始,五彩斑斓的世界映入她眼中。 谢瓷想,明明能看见这个世界了。 可是为什么她不高兴呢? 这应该是小瞎子最希望的事了吧,她可能是个古怪的小瞎子,居然不是很想看见,也不知道以前的她想要什么。 当列车驶入南渚,车窗顿时变得模糊。 南渚下着大雨,和洛京的绵绵细雨不同,这雨噼里啪啦的,兜头浇人一身,穿雨衣也不管用,还热。 谢瓷才被塞进车里,就脱了外套,嘀咕:“南渚好热呀,我会喜欢这样的地方吗?我喜欢凉快的地方。” 王茉莉看着如今的谢瓷,心中感慨万分,她仍像多年前水屋里的那个小姑娘,似乎从来没有长大过,而她们都变了。 她温声应:“你以前贪凉,总是想往水里钻,阿...你哥哥担心,在水廊前搭了围栏,你总把脚放在外面,浸到水里去。” 谢瓷看着王茉莉。 第一次问:“我哥哥叫什么名字?” 她不记得哥哥的名字,俞蜃没说过她哥哥的名字,他们间说起他,从来都是用哥哥代替,但她的哥哥应该是有名字的。 人都有名字。 王茉莉一时滞住,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正为难,听俞蜃说:“釉宝,你哥哥不希望我们告诉你。” 谢瓷呆了一下,慢慢地趴在窗边,半晌,她低下头去,揉了揉眼睛,小声说:“他好过分。” 王茉莉忍着心酸,恨不得骂俞蜃一句。 但想到这几年他是怎么过的,又于心不忍。 到了眠湖,谢瓷顾不上吃晚饭,要先回家,不光要先回,还想坐船回去,王茉莉从前头回去,先给他们做饭去,让他们在这儿磨蹭。 “你会划船吗?” 谢瓷问俞蜃。 俞蜃淡声应:“会,我在南渚上过学,划过很多年的船。今天不可以坐船回去,雨太大了,釉宝。” 他的嗓音清清淡淡的。 在南渚的雨里莫名带来几分熟悉感。 谢瓷凝眸看着俞蜃,忽然问:“俞蜃,他是不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