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玉佩
洞中香消玉殒,这一刻放佛时间停止。 谢宫宝搂住小蝶,一动不动默想着,初见她时,她还是个山间村民,任人辱杀;或许她的一生并不耀眼,但生命终结之时却有情有义,大放异彩。以往谢宫宝高高在上,仰的是日月光辉,交的是一方霸主,即使低头,也难见小蝶微微之光;现时,俯瞻尸体,犹日月辉尽,像老友陨坠,令他好不悲疼。 墙角边,那道人卷缩着,全身发抖,不敢出声。 确定谢宫宝发呆,遂忍着背上刺疼,爬去洞口。 谢宫宝发呆不假,但眼却不瞎,喝道:“站住!埋完尸体再走不迟。” 那道人大喜,噗通跪倒:“这么说,上仙不杀我了?谢……谢上仙不杀之恩。其实……其实小人没想杀她,您瞧我背上这伤,是她先动手刺我的,小人只是自保反击,却没想……却没想她就……她就这样了。” 谢宫宝怒眼一瞪:“刨坑埋尸!” “是是是,小人这就刨。” 那道人跌跌撞撞爬起,寻了一处泥土松软之地徒手扒了起来。他怕死之极,不管背后伤口多疼,流了多少血,刨坑竟是顷刻完成,把一双手刨得鲜血淋漓。刨完之后,他俯首侍立,哆哆嗦嗦的不敢乱动。 谢宫宝将小蝶埋好,随后剑指道人:“把衣服脱了。” 那道人愣了一愣,赶忙傻傻赔笑,卸下道袍。 谢宫宝拿过道袍,又道:“给她磕三个响头!” “只要上仙绕我,我磕十个都行。”那道人跪下连连磕头。 谢宫宝只等他磕完三个,手起剑落,噗声砍了那道人的脑袋。而后,拿头做祭摆在坟头,就这么坐到天亮,估摸着黑虎山那边派来的人已至,这才披上道袍,攀崖而上。——爬上栈道,俯望幽谷,底下蒙着一层晨雾,虽看不太清,却能听见咯哒咯哒的蹄声远远踏去。 他猜,必是黑虎山来的人押着人票子走了。 于是,趁雾正浓,飞岩走壁绕过幽谷追去。 …… …… 追过一段,瞧见不远峡道之内浩浩荡荡走着一彪人马。当下更不迟疑,悄悄从崖上跳下,借草木晨雾做掩慢慢靠近,然后趁后方看押之人一不留神梭进了人票子里。他把自己弄得披头散发,抓住绑人的长绳,就这样当起人票子随队缓缓进发。 一众走到二十里遇一关卡。 后行二十里又有关卡霸道。 每个关卡都需持手令方肯放行,真个是戒备森严。 走完五十里峡道,忽见一山,黑石堆立,状如睡虎,山前修有石梯直通山腰,山腰上屋宇连毗,略百间之多;屋与屋之间设有岗哨,这些岗哨并不做士卒打扮,却个个手持铁戟,颇具威武。 谢宫宝随队行至山腰,又被押上了山涧小道。 走到后山深处,见一巨洞,洞口有数十哨岗。 那押送的百十人将人票子交给哨岗,便即纵骑离开。 谢宫宝就趁交接时这点混乱,把身一滚,闪进树丛。之后,伏于草间,窥视洞口,他看见那洞口冒着淡淡冰雾,洞口边沿也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谢宫宝就纳闷了,但凡山洞必是冬暖夏凉,这儿何以违背常理?他原想进去看看,可是进去容易,出来不被发现几无可能。待得人票子被押解进洞,他也悄悄退开,到密林深处寻一大树,卧枝而眠。 如此睡到天黑,又钻出树林,跳上屋宇厦顶。 此行,他目的有二,其一黑虎山设置隐秘,行踪诡异,他想探查这里究竟隐藏着什么惊天秘密;其二颜羽族人口有三十余万,比烝鲜族足足多出两倍,而曲池欺主摄政,表面作威做大,实际未必能够统领全局,因此势力分布必然复杂,近来探知,也确实如此,所以谢宫宝不敢百分百确定这个地方是曲池的势力范围,他得亲眼见证,方敢下定结论,保不齐是哪个不服曲池的隐藏势力在此蓄养兵力也说不定。 他在屋顶纵来跳去,揭瓦窥看,果然有所收获。 偷看了十余间房,别个他不认识,却认出一人。 此人曾在千冢岭熊木聪处看家护院,正是庄护卫。但看他在屋里摆了一桌酒菜,一边喝酒一边叹息,但酒喝三杯即止,然后将壶中余酒灌入竹筒之内,接着又将桌上烧饼肉食倒进布袋,最后把竹筒和布袋揣入怀中,便径自出门。 谢宫宝奇道:“这人行为好怪,追去瞧瞧。” 当即远远跟在庄护卫身后,来到后山巨洞。 那庄护卫跟哨岗攀谈数句,挥挥手进洞去了,过一会儿出来又跟哨岗谈笑几句,这才又原路返回。谢宫宝一路看着,暗暗称奇,瞧庄护卫鬼鬼祟祟的样子,一定是到山洞里面给人送酒送饭去了,这洞中究竟有什么人值得他如此作为?正猜疑不下,忽见庄护卫停下步子,朝四周荒林瞅了瞅,轻喊:“谢宫宝谢掌观,你在哪儿呢?” 这一叫唤,只把谢宫宝吓了一大跳。 谢宫宝隐藏甚好,不可能被人发现。 可庄护卫明明在叫他,这是为什么? 谢宫宝心里发毛,怕他惊动别人,心想既然发现我了,你可就活不成了。拔剑正要从黑处纵出,这时走来一队巡逻小队,那队人马跟庄护卫迎面撞上,有人喊话:“庄护卫,原来你这里啊,刚刚主上在找你呢,你快去吧。” “嗯,知道了,你们去巡逻吧。” 庄护卫把巡逻小队支开,昂头背手也走了。 谢宫宝发现庄护卫走时,刻意丢下一件物事。待到道上没人了,他从黑处悄悄爬出,将那物事捡起来一看,却是一件玉佩,这玉佩雕工精细,以龙腾虎跃为图腾,其上有个小缺口,他拿在手上翻看着,愕道:“这不是师兄的随身玉佩吗?怎么……怎么在他手上?他刻意丢给我,是什么意思?” 怔了片刻,察觉事情诡异。 于是揣好玉佩,追赶上去。 不料追出山林,前面屋前屋后又是岗哨又是灯火,他没敢再追。眼看庄护卫闪进一屋,他没别法,只得又跃上屋顶,揭瓦窥看。那屋子里头灯火扑闪,除了庄护卫,还有一个摇动扇面的翩翩公子,竟是严松。谢宫宝心里打了个哈哈,暗道:“搞了半天,这个主上居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