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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潞州3

    正在此时,颉利但见两人双骑由城门中奔驰而出。

    当先一人紫袍金铠,年约五旬,不怒自威,气吞山河,颉利知他便是李药师。

    其后一人青袍银铠,二十出头,英气勃勃,傲视万方,颉利却不知他乃是薛孤吴。

    六花阵盾牌翾翻,粼光熠熠,腾腾如浪。

    也不见阵式避让,那两人双骑竟如踏浪一般,瞬息来至阵前。

    羽箭射程约莫一百五十步,是以双方皆停留在二百步开外。

    李药师当先发话:“颉利可汗,我乃大唐李药师。

    你与我唐秦王殿下彼此有约,互不相犯,今日何以毁约?”

    颉利叫道:“李药师,我有十万大军,你却只有一万人马。

    我念你大名鼎鼎,从未打过败仗,不想毁你名头,快快闪开!”

    李药师微笑道:“你只见眼前这一万人马,殊不知秦王殿下在绥州战胜你军之后早已回转,正领五万精兵,由西方抄你右翼;李世绩将军也已赶到,正领五万精兵,由东方抄你左翼。

    你怎不想想,该当如何北返?”

    颉利怒道:“你等专说大话,今日无论你说甚么,我都不信!”

    他正要麾师,未料一支羽箭射来,直插在他马前不过十步之处。

    颉利大惊,他知突厥兵士大多可射一百五十步,唐军则稍逊。

    然而这支羽箭,射程竟接近二百步之遥!颉利放眼望去,知道此箭来自李药师身后那名小将。

    当年李药师在子午道上见到薛孤吴时,他才十五、六岁,已有一身武艺。

    如今他已二十出头,成长茁壮,体魄、臂力都渐臻于颠峰。

    他见颉利向他望来,挽弓又是一箭,再度落在颉利马前十步之处。

    颉利也挽起长弓,但自忖无法将箭射到李药师马前十步,只得放下。

    此时薛孤吴勒马上前十步,三度挽起长弓。

    颉利赶紧下令退后十步,方才站定,薛孤吴第三支箭已射到颉利方才站立之处。

    李药师引骑走到薛孤吴身前,说道:“颉利可汗,李某所部,至少百人有此射程,你可要以身涉险?”

    颉利不语。

    李药师再上前十步,向右方挥手说道:“可汗请看,李世绩将军已率所部抵达东方山区。”

    颉利往东一看,果见山中隐有旌旗,与李药师所部花色不同。

    李药师又向左方挥手说道:“可汗再请看,秦王殿下已率所部抵达西方湖区。”

    当时李药师在南,背对朝阳;而颉利在北,面对晨光。

    李药师又利用六花阵盾牌,将阳光折射反射,尽朝颉利眼神闪耀。

    颉利已遭强光熠烁,目眩神摇,此时往西望去,但见朝阳辉映之下波光粼粼,水气氤氲之间竟有兵马,似与城门外那花花阵式略同??

    只听李药师笑道:“颉利可汗,你部南下,已劫掠朔州、代州等八州,收获颇丰,所负甚重。

    若你就此退去,李某不愿己方受损,必不追蹑。

    若你执意前进,届时玉石俱焚,你等岂非白来一趟?”

    他言毕方才想到,颉利未必能够听懂“届时玉石俱焚”等语。

    无论颉利能否听懂字义,但显然听懂李药师的语意。

    此时他略为斟酌,但觉李药师所言在理,心下虽不甘愿,却仍咬牙将手一挥,撤军北返。

    黄君汉率所部在东方山区挥旗吶喊,直到突厥全数远离。

    颉利则遣使与大唐议和。

    当时已是暮秋,入冬之后北国风雪严寒,除零星战役之外,突厥暂时不再有大规模的进寇。

    此役李药师未损一兵一卒,便迫颉利退师。

    《旧唐书.李靖传》记载:“时诸军不利,靖众独全。”

    李药师在潞州将颉利可汗阻住,迫使突厥议和之后,返回安州。

    他在潞州停留的时间虽然极其短暂,却给当地人民留下深刻印象。

    今日山西长治市辖下,潞城、长治、武乡、沁县、襄垣等地,都有李卫公祠,不少亦称灵显王庙或灵泽王庙。

    灵显王、灵泽王都是后代帝王给予的封诰,与他代天行雨、西岳献书等传奇有关。

    因着扣释太子、朝议迁都等事件,李药师知道朝中随时可能发生巨变,于是让出尘带领全家前来安州。

    每逢李药师领军出师,出尘必回长安,以安朝廷之心。

    其后总要待到新职任所一切就绪,才让家人过去。

    可这却是头一回,李药师才到安州,便催促他们过去。

    出尘心下便也明白,朝中变局已经迫在眉睫了。

    然而长安尚无巨变,扬州却已出事。

    李孝恭迟迟不肯迁往广陵,已被削去扬州大都督之职,解往京师。

    皇帝以李神通之弟襄邑王李神符接掌扬州,他一到任,就将治所正式迁往江北了。

    李药师原任的长史之职则由李袭志之弟李袭誉接任,他在李药师整顿地方、活络经济的基础上,加以兴修水利、灌溉农田,使扬州益发繁荣。

    李药师与李孝恭同在夔州、荆州时期,彼此相得甚欢;来到扬州之后,虽然不再热络,却也并无芥蒂。

    如今李孝恭入于缧绁,出尘自然关心,不免问起。

    李药师轻叹一声,问道:“当初进讨辅公祏,赵王出发之前筵宴诸将,席间清水变为血水之事,你可知道?”

    出尘点头道:“知道。”

    李药师又叹一声:“我从岭南去到舒州,曾与赵王谈及此事。

    他乃是将松脂蒸馏,混入水蜜之中再行加热,水色即会转呈樱红。

    借着灯烛掩映,乍看便似清水变为血水。”

    这时轮到出尘轻叹一声:“人家得意之事,你又何须说破?”

    李药师摇头道:“不得不尔哪。

    水蜜之中难免混有松脂,多饮只恐伤身。

    但是显然,赵王不希望我干预此事。”

    出尘哂道:“也就那么一次,又不餐餐都饮。

    人家可是郡王,哪能事事都听你的。”

    李药师却问道:“你离开扬州之前,去向赵王妃辞行时,可曾见到赵王?”

    出尘摇头道:“不曾。

    嗯??我已许久不曾见到赵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