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五章 残次品

    深夜，雨声哗啦如旧，浑身湿淋淋的简依然拖着疲惫的身子进入余哲森的家。

    她发现客厅里的灯开着，似乎有人已经在家里了。

    “欢迎回家。”从余哲森的卧室走出来的仿生人女仆礼貌地向简依然鞠躬问好。

    “哦……你好……”简依然有点不太习惯安何的热情，回答的时候显得不太自然。

    这时她听到自己脑袋里响起了那个神秘的声音。

    【这个仿生人让我感觉不太舒服。】

    我也是，简依然心说，前辈家里的这个仿生人女仆实在过于逼真了，而且行为逻辑也非常贴近人类，这会有种莫名的恐怖感。

    【这种恐怖来源于你们人类害怕被自己的造物取而代之，对吗？】

    简依然取了自己的备用衣物钻进客房的浴室，关上门开始往浴缸中放热水。她一边脱掉自己身上湿透的衣服一边用自言自语的音量说：“也许吧，在见到你这样拥有自我意识的智慧生物之后，我更担心这一点了。”

    “况且，你还有着重置因果的能力。”

    简依然说着把外衣和内衣卷成一卷放进塑料筐，伸展了一下隐隐发酸的手臂。

    她的身体还保留着重置因果之前那场恶战遗留下的疲惫感，这种体验有点像在做了一个很繁复的噩梦之后醒来。

    浴缸对面的墙上贴着一块镜子，镜中倒映着她天鹅般白皙、优美的脖颈和温润白玉般肩膀。她对着镜子抬手捏了捏自己左耳的耳廓，嘴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倒抽冷气的“嘶”。

    左耳明明完好无损，可她用手轻捏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到撕裂般的幻痛。

    太可怕了，这就是与余哲森交手所承受的压力和绝望……

    【他很特别，普通人不应该保留被重置的那段时间的记忆。】脑海中的那个声音低低地说道。

    “这和你跟我保证的不一样吧。”

    【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发生意外。】

    “如果他发现了真相，我将成为有幸体会两次被他杀死是什么感觉的人。”简依然跨入浴缸缓缓沉坐下去。

    【何必那么悲观呢？与我结合之后，你也算半个他的同类了，同样能够在超加速的时间中活动。】

    “我能像他一样创造出仿佛静止的超加速时间吗？”简依然好奇，重置之后她忙着在余哲森那里蒙混过关，还没有好好了解自己新获得的能力。

    那个从山井的身体中诞生、以寄生怪虫的形态亡命逃窜造成多人伤亡，最终又在形体毁灭时借助于清雪施展读心术的机会反向潜入其意识的怪异生物，如今已经成为了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其自称名为“暗影”，但简依然不喜欢这个略显中二的名称。

    在交流的时候，她喜欢称呼这个新同伴为“影子”。

    因为这家伙在进入她的脑海之后，展现出的形象是一个以她的外形轮廓为模板的黑色影子。

    【我的力量现在非常衰弱，没法像他一样能够稳定地发挥时间停滞的特殊能力。不过，一次两次关键的时停还是能做到的。】

    “你的力量衰弱是因为发动了重置因果？”

    【不，因为我是残缺不完整的，如你所见只是个半成品。被你们消灭掉的那个虫型外壳，便是圣纽曼市管理局强加给我的枷锁。】

    “枷锁？你的意思是我和前辈反倒帮你逃离了禁锢？”

    【算是那么回事，但于清雪也很关键。刚刚说过我是不完整的残次品，所以我没法长时间脱离躯壳或者载体行动。当时你和你的前辈是不可能接纳我的，只有于清雪，她大胆地使用异能与我建立精神相通的桥梁，这才让我有机会保存下来。】

    “呵呵，这么看来于小姐对你还恩同再造。”

    【对我恩同再造的人不是您吗？】影子语气谄媚地回应道。

    “不要拿我的本音用这么下贱的语气说话，有点讨厌了。”简依然拍了一下浴缸的水面，激起一朵不大不小的水花。

    随后她靠在浴缸壁上后仰脑袋喃喃：“我们算是互相成全吧，我不甘心那样结束，你给了我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而且，在那样危急的关头，你也没有趁机威胁敲诈什么。”

    【威胁敲诈？哈哈，对我来说最有价值的便是你本身，比起于清雪那复杂、混沌又不稳定的精神世界，我更喜欢你这里的环境。】

    简依然莞尔一笑：“那我的精神世界是什么样的环境？”

    【精神世界是抽象的，很难用语言准确地表达，总之你的精神世界比较稳定。】影子的回答不知是实话实说还是一种敷衍的说辞。

    通过一番细致的交流讨论，简依然进一步了解了“影子”的来历，并对其的存在性质有了一定的猜测。

    影子告诉她，铁穹之父汤溯光曾经创造出一种全新的人工生命体，这种新的生命体可以依托于无处不在的光粒子而存在，在虚与实之间转化自如，并被当做超越时代的ai来使用。但这份了不起的新技术不知为何没能在铁穹时代流传推广，甚至连汤溯光本人都销声匿迹，与之相关的一切研究资料材料皆被隐藏、抹消。

    直到二十年，圣纽曼市管理局在协助星舟市修订铁穹新时代史时从绝密的一手资料中窥见了端倪，几名野心蓬勃的政客指示一批圣纽曼市的科研人员探求复现这种失传技术的可能性。

    【大人物们发现汤溯光所创造出的那种全新人工生命与这个世界有着神奇的联动，比如操控影响时间，甚至像我为你所做的那样重置时间线修改因果。而这些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神力”。】

    “你是因此而被创造出来的实验体？”

    【直接说结果吧，他们失败了。尽管他们从各个方面摸索搜集了汤溯光留下的宝贵技术残章，但却没能创造出那样完美的人工生命体。而且这是圣纽曼市管理局私自开展的研究，是不被至高议会所容许的。】

    “那……前辈所拥有的，是真正的汤溯光的造物吧？”

    【据我所知，圣纽曼市销毁了除我之外所有的实验体，所以你的前辈必然和我有着不同的来源。但究竟是不是汤溯光的造物，还不好说。】

    “这是为何？既然你是仅存的实验体，前辈那里的应该就是真货。”

    【太单纯了吧，你以为只有圣纽曼市会觊觎这种如神一般的力量吗？】影子用轻微讽刺的语气反问道。

    简依然心头一震，想道这套路未免也太深了，难道说铁穹管理局一方面抹消了汤溯光的痕迹否定了他的成果，一方面又暗中窃取他的创意想要复刻出超级人工生命体？

    【至少目前我不认为他持有的是“真货”，如果他的是“真货”，我就没法那么顺利地帮你重置时间改变因果了。身为残次品的我，在“真货”面前是很渺小无力的。】

    “那你有办法恢复力量吗？需要我做什么？”

    【确实有办法，不但可以让我恢复力量，甚至还能蜕变为“真货”。恕我未经同意读取了你的部分记忆，因为那个关键之物就存在于你的记忆中。】

    “我的记忆？”简依然很迷茫。

    【彼界研究所，中枢控制核心，应该在曾经和你们短暂联手的那个光头男人手上。只要有它，我就能将自身的残缺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