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真言师（下）
余哲森在脑海中回忆起了自己对柯子谦说过的话。 在作出不会欺骗他的承诺之后，他们便来到了这个小区。 柯子谦自告奋勇去送最后一单快递，他则是交代了几句签收流程啥的，到这里为止都没有问题。 谎言是从他们在14号公寓楼二单元再度相遇时开始的。 余哲森为了帮助夷光去追踪入侵安全局系统的黑客，编了第一个谎话——组长要他找客户做问卷调查。 随后为了支开热心肠想要帮忙的柯子谦，他又编了第二个谎话——自己下车时好像忘记锁门。 时间停滞到此结束，环境景物恢复色彩，算是帮他争取到了梳理记忆的宝贵时间。 “其实你只说了一个谎话，第二句用的是‘好像’。”时心提醒道。 “但是我的动机是将他支开，本质上也是一种欺骗吧？” 时心摇头：“不，‘真言师’的判定只看结果，你下车时确实‘忘记’锁门，虽然这是你主观上故意忘记的。” 余哲森愣了一下：“我主观上故意忘记？” “其实你那个时候潜意识里已经有了万一遇到柯子谦时支开他好去追踪黑客的后备方案。” “被你这么一说我感觉自己好厉害啊。” “你本来就很厉害。”时心竖起大拇指，“再加上我，我们无所不能。” 啊这，这就是所谓的我和赵云七进七出是吧？ 余哲森想笑但笑不出来，他已经驾驶着货车开出了小区大门，驶上了死亡预测中发生车祸的市政东路。 “说出去的谎话是无法收回的。”时心说。 “所以我难逃一死？” “并不是，我刚才说了‘真言师’只看结果，如果你说的不是谎话，那它会自动失效。” “那么我需要把那句谎话变成真话——我得让那个黑客小崽子做问卷调查！”余哲森大声喊了出来。 时心赞许道：“解题思路完全正确，我的引导任务完成了，剩下的看你了。” 说罢，她的身影从挡风玻璃上消失。 余哲森深吸一口气：“夷光！” “专员A0717，夷光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衣兜里的手机传来夷光甜美的声音，她一直都没有下线。 “下载一份闪电哈士奇快递公司的用户调查问卷到路游的电脑！不管用什么办法让他在一分钟之内填完！” “这个好像有点勉强，夷光认为一分钟之内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与其说这种绝望的话给我听还不如马上去试试！” “专员A0717，你好像心情很烦躁，不介意的话夷光可以唱一首歌来安慰你一下，好吗？” “谢天谢地，求求你能不能务实一点。” 余哲森明白了，这个安全局系统的拟人化AI只有中午可以正常沟通——因为早晚会出事！ 他发誓如果以后有合适的机会，他一定要把那个为夷光设计人机交互逻辑的狗比程序猿打一顿。 “其实夷光是想告诉你，克莱尔长官已经联系上交通局，请他们紧急协调把那辆运输液态NU2的油罐车拦下了。” 比起安全局系统的拟人化，这个少女更像是一个虚拟偶像…… 但她现在总算是说了一点让余哲森感到欣慰的话。 油罐车被拦停，那么车祸发生的时间应该会向后推移，这意味着他可能有时间把谎言抹消！ “对了，最新进展的消息，路游已经坐在电脑前开始填写调查问卷了，夷光正在鼓励他尽快完成。” “干得好夷光！” 余哲森决定收回自己之前的那些抱怨，又问了一句：“那现在柯子谦在哪里？” “这个夷光不知道诶，虽然夷光获得了电脑摄像头的控制权限，但因为角度问题看不到客厅。” 余哲森心中稍微有些遗憾，转而又向她请求道：“帮我拨克莱尔的电话，最大音量外放。” 十几秒后，克莱尔的声音在驾驶室内响起：“小余，你现在什么情况？” “归临教派利用了一个名叫路游的少年黑客攻击了你们的系统，他家的地址在……” “这些我已经通过夷光全部知道了，说你自己的情况！” “我暂时还没有从‘真言师’的控制中解放出来，但应该也快了。柯子谦原本打算让我开车和NU2运输车相撞。” “我在战术指挥中心会尽一切力量为你扫清前路，你只管放心开！”克莱尔坚定地说道。 余哲森心中感到一阵暖意，很快也作出了让克莱尔放心的回答：“大概半分钟前我脑海中的死亡预测已经停止了，教官不用担心我的安全，请尽快调人前往路游那边。不知道柯子谦动向如何，我担心他会对路游不利。” “十五分钟前夷光已经调了一名专员紧急驰援，他现在刚刚抵达14号公寓楼下。” “太好了。柯子谦的格斗能力很差，唯一需要小心的只有他的异能……” “我已经提醒过那位专员了。” 余哲森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前方出现了他曾在死亡预测画面中看到过的十字路口，左右两侧的道路已经被安全局封锁，有着醒目叹号标志和“禁止通行”标语的黄色电子障碍墙后大小车辆堵成了长龙。 对向车道和余哲森所在的这条道路也被尽可能清空，交通局参与协调在几公里外的路口进行了提前封道拦截。 骑着机车身着外骨骼装甲的警务人员引导已经进入这段封锁道路的车辆靠边避让。 在黄色电子交通墙后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下，闪电哈士奇快递公司的货车风驰电掣般冲过了十字路口。 经过十字路口大约又开了1.5公里，余哲森终于感觉到自己恢复了对手脚的支配。 减速，刹车，他将快递货车停在了路边。 两名一路上不远不近伴随着他的骑警立刻靠了过来，在余哲森下车的第一时间上前拦住了他。 余哲森看了一眼这两人身上的橙黄色装甲，心想完犊子了，这俩人是交通局的骑警。 其中一人用装甲上的扫描设备扫了一下余哲森左腕的手环。 “公民141212433余哲森，你涉嫌超速危险驾驶、妨碍公共交通安全，现在对你执行逮捕程序。” “那个……我想解释一下……” “有什么话跟我们回去再说吧。”另一名交通局女骑警掏出了拇指铐，示意余哲森把双手拇指指背相靠。 余哲森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把手背在身后，双手拇指背靠背并拢：“警官姐姐您铐松点，我不跑。” “哟，进过几次局子了这么熟练？”女骑警从面甲下发出了戏谑的声音。 余哲森不想解释，恰好此时一阵风吹来，他闻到了风中夹杂的烟味。 是YSL女式香烟独特的烟熏味，他这辈子吸过的二手烟七成来自这个牌子。 “他当然很熟练，因为他曾经学过怎么用这个东西。三年前，在星舟市的安全局新人训练营。” 两名交通局的骑警闻声暂停了对余哲森的拘捕，转身朝向踩着马路中心实线走来的那个身披黑风衣嘴里叼着烟的女人，抬手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