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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吧

    “——釉宝,你在干什么?”

    男人捉着她的手腕,眼底带着朦胧的睡意,视线在她的手腕和他的腰腹处来回游移一瞬,最后停在她面上,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谢瓷呆了一下,和俞蜃对视着,大脑一片空白,情急之下也不知怎的,冒出一句:“你是不是做梦了?我没干什么呀。”

    “......”

    俞蜃好脾气地提醒她:“你想脱我裤子。”

    谢瓷一脸无辜,小声问:“我不能脱你裤子吗?”

    俞蜃沉默半晌,忽而松开她的手,身体往后倾,手撑着床垫,将小腹以下大方地露给她,说:“脱吧。”

    谢瓷:“......”

    这下她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谢瓷僵硬着收回手腕,蹲在床尾,扭扭捏捏地红了会儿脸,最后像认命般,说:“我做坏事了。”

    俞蜃朝她伸出手,轻声说:“过来。”

    谢瓷悄悄抬眼,在昏暗的光里去瞧俞蜃。

    他目光平和,细看还有几分温柔,一点都不生气。

    即便她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他仍是原来温柔、包容的模样,似乎她做什么都不会生气,怎么会有脾气好成这样的人呢。

    谢瓷垂着眼,细声细气地道歉:“对不起,俞蜃,我想占你便宜。”

    这话说出来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但她也顾不上了,爬到一半就被俞蜃拉过去,被塞进被子里。

    俞蜃先问她:“渴不渴?”

    谢瓷舔舔唇,好像是有点儿渴,嗓子干干的,有点痒,还有热,不一会儿,跟前递过来来杯水,她捧着喝了,那竹节似清瘦的手将被子拿走,那双眼睛看过来。

    谢瓷侧头,往俞蜃胸前一埋。

    假装自己看不见,看不见就可以当这事没发生过。但显然,俞蜃没那么多容易让她躲过去。

    俞蜃温声问:“为什么想占我便宜?之前釉宝都没有想,今天在店里发生什么事了,不能和我说吗?”

    谢瓷纠结了一会儿,老实交代了:“我接了一个订单,要做小玩具,我不知道怎么确定尺寸和形状,图片我看不出来,快递又好慢,我有点着急,就想看看你的。”

    俞蜃一向灵活运转的大脑忽然卡壳。

    她说的每个字他都能听懂,可连起来怎么就那么难理解呢,他顺了顺这件事在她脑袋瓜里的逻辑,她接了奇奇怪怪的订单,想做又着急,等不到虚拟物品到,于是想扒了他的裤子看看实物。

    俞蜃看着胸前那颗黑乎乎的脑袋。

    她用后脑勺对着他,一直不敢看他。

    俞蜃:“看了之后,釉宝想做什么?”

    谢瓷:“...不干什么,我就想看看。”

    还想摸摸,但她不敢说。

    俞蜃思索片刻,说:“医院里有模具,明天带你去看。网上买的那些都退掉,真的想看,就看我的。”

    谢瓷:“......”

    她抬头,红着脸看他:“我不怎么想看了,我们睡觉吧。”

    俞蜃垂着眼,说:“手机给我,我去退掉。”

    谢瓷像被塞进了棉花堆里,整个人都冒着热气,白玉似的耳朵红的像粉琉璃,一路蔓延,染红了整片脖子。她磨磨蹭蹭地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直接塞给俞蜃,也不看他捣鼓些什么,眼睛一闭,假装自己安详地睡去。

    谢瓷的手机没设置密码。

    俞蜃很容易就打开了,里面的软件还少的可怜,他打开购物软件,扫了眼谢瓷购买的几个款式,一二三四五六七,还有别的类型,她的好奇心真是不小。关了购物软件,他顿了一瞬,又点开了微信。

    她的微信好友也少。

    除了身边认识的几个人,新多出来的好友很明显。

    俞蜃扫了眼内容,视线落在渔萤的名字上,转而发给了小宋。显然她不是正常客户,不是冲着木雕来的,是冲着谢瓷。

    .

    “俞蜃,他们看你的眼神好奇怪。”

    谢瓷兴奋未消,还没走出科室就和俞蜃嘀嘀咕咕地说悄悄话,还有一点儿不怀好意的意味。

    向来“阳春白雪”的俞医生,居然带着他未婚妻来看生殖器官模型,这个消息不出一上午就传遍了整个协和,他们一路走,一路都能接收到奇异的目光。

    而俞蜃,不论是面对谢瓷的不怀好意和别人的目光,都极其淡定,他神色淡然,目不斜视,一路把谢瓷送到楼下,说:“晚上来接你下班。”

    谢瓷侧头瞧他。

    他穿白大褂的模样很特别,干干净净的,冷白、英俊的面容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斯文又温柔,细致而严谨,像是哪个学校里跑出来的好学生。

    她点头,说:“你回去吧。”

    俞蜃走后,谢瓷慢悠悠地往医院外走,脑子里转过几个备选的木材,打算回去画个草图,都做出来试试。

    解决了这桩事,谢瓷心情很好。

    临出去前,转弯准备去医院的超市买根棒棒糖。

    谢瓷到哪儿都显眼,她不过是静静站在柜台前挑着口味,身后传来迟疑的喊声:“谢瓷...?是谢瓷吗?”

    谢瓷侧头看去,对上一张陌生的脸。

    是个漂亮女人,化着淡妆,简约的职业装,干净又利落,见到她,她似乎不敢置信,直愣愣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你能看见了?”

    她问。

    十分钟后。

    宋槐神色复杂地看着依旧天真、单纯的谢瓷,问:“你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那俞蜃呢,你还记得他吗?”

    谢瓷拆着棒棒糖,自然地应:“都不记得。”

    宋槐:“...那你们现在?”

    谢瓷歪过头,好奇地问:“你认识我吗?是怎么认识我的?”

    “我...”

    “釉宝。”

    温和的嗓音打断了宋槐的话。

    宋槐猛地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静静地站在那儿,面容清冽,神色温和,漆黑的眼眸落在谢瓷身上,一如初见时般温柔。

    她怔怔的,忽而说不出话来。

    谢瓷咬着糖,慢吞吞地转头,看他一眼,朝他招手:“我遇见认识我的人啦,好像也认识你。”

    俞蜃移开视线,像是才看到宋槐一般。

    稍许,他温声喊:“宋槐,今天怎么在协和?”

    他的态度自然而熟悉。

    宋槐攥紧拳,起身勉强扯了笑容出来,说:“有个案子,当事人在医院,过来看看。你在这里工作?”

    俞蜃点头:“暂时是。”

    “釉宝,这是我的高中同学。”

    一听是俞蜃的高中同学,谢瓷顿时没了兴致,她还以为是认识她的人呢,她咬着棒棒糖,扯着俞蜃的手晃了晃:“那我走啦。”

    俞蜃“嗯”了声:“我去对面拿份检测报告。”

    谢瓷自顾自地叼着棒棒糖走了,留下俞蜃和宋槐,似乎对他们两个会说些什么没有丝毫兴趣。

    俞蜃目送谢瓷离开,侧头看向宋槐,问:“需要帮忙吗?”

    宋槐压下情绪,镇定地应:“不用,一点小事。刚刚我听她说,她失忆了?是因为手术的原因吗,她能看见了。”

    俞蜃:“是因为手术,以前的事都想不起来了。”

    他温和的眸子看向她,语调轻缓,让人不忍拒绝:“宋槐,我想请你帮我个忙,事关谢瓷,不得已向你提出这个请求。”

    宋槐本就对谢瓷有愧疚,再加上对俞蜃复杂的感觉,下意识问:“什么忙?”

    俞蜃在宋槐身侧坐下,微弯了弯唇:“谢谢你愿意听。你知道,我和她的童年不是那么圆满,她虽然不在意,但在洛京...以前总是有很多议论,后来去了南渚,这样的情况好了很多。既然她忘记了,我不想让她再知道那些事,以前的那些,都过去了。”

    宋槐理解了一会儿,迟疑着问:“那你怎么和她解释?”

    俞蜃:“我和她订婚了,现在是未婚夫妻关系,从前不认识。认识她的人不多,在洛京时她还小,去南渚她只认识你们,我同时拜托了向今和谭立风,过往不难藏。”

    宋槐微怔:“那她还会想起来吗?”

    不知道为什么,宋槐的心底突然生出一股遗憾来。从前那个真实的俞蜃,就这么死在回忆里了吗,那时候的他,身边只有谢瓷。

    她喜欢的,只是他的表象。

    甚至看见真实的他后,她会觉得害怕。

    俞蜃他,只有在谢瓷身边,才作为自己活着。

    宋槐忽然释怀了,她记忆里温柔的少年其实伤痕累累,带着虚假的面具,不曾一天开心过,只为了不让别人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去看谢瓷。

    他和她之间,原本就隔着天与地的距离。

    俞蜃视线淡淡地看着前方,轻声说:“不知道。今天谢谢你,案子的事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帮。”

    他起身和她告别。

    宋槐看着俞蜃远去的背影,轻舒了口气。

    就这样吧,都过去了。

    她要继续向前走,不再回头。

    .

    谢瓷独自叼着棒棒糖,心里郁闷,当小瞎子可惨呀,都没有学上,没有朋友,还没有同学,难道整个世界没有一个只认识她的人吗?

    谢瓷幽幽地叹了口气。

    慢吞吞走过漂亮的梧桐大道,难得没什么心思蹲在地上到处看,只凭着感觉一路往前走,最后停在洛京的一片老城区。

    街道陈旧,道路七弯八转。

    歪歪斜斜的居民房下是狭窄的店面房,卖盆栽的,卖菜的,卖画儿的,卖豆汁儿的,卖书的,都挤在一块儿,没什么人,寒酸又窘迫。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们摇着扇子坐在木门内,底下一把小竹椅,神情平和,看不出半分着急来,就这么慢悠悠地扇着风,宽大的衣袖晃荡着,时间在风中打了个卷儿,在缝隙间慢下来。

    谢瓷磨磨蹭蹭地经过这些店面,探着脑袋左看右看,经过一家破旧书店,忽然有人喊她:“小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