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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俞蜃讲故事的时候,谢瓷始终在想下午的那一瞬,应该第一时间就问俞蜃的,为什么会犹豫呢,她不应该犹豫,要相信哥哥。 这样告诉自己后,她问俞蜃:“哥哥,你知道吗?” 俞蜃眸光微凛,合上书页,侧头看她,用不轻不重的口吻说:“我知道。上一任主人是摄影师,他房间里有暗室。” 谢瓷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是洗照片的地方吗?” 俞蜃:“嗯。” “我能去看吗?”她问。 俞蜃再次打开书页:“是空置的房间,需要打扫,过两天整理干净再带你去看。这次认真听,闭上眼睛。” 谢瓷:“我想和哥哥拍照。” 俞蜃顿住:“为什么?” 谢瓷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我在外面走丢了,就可以把照片给警察叔叔看,和他们说这是我哥哥,他们就能带我来找你。” 俞蜃:“你不会走丢。” 谢瓷不高兴地鼓起脸:“我就想和你拍。” 其实她想给所有人看,告诉他们这是她的哥哥,想让他们都知道,她有世界上最好、最温柔的哥哥。 俞蜃“嗯”了声:“现在睡觉,过两天和你拍。” 话音落下,床上的女孩立刻闭上了眼,把脑袋往被子里一蒙,只露出一只小耳朵出来,偷偷听故事。 .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天过去了!”谢瓷气得像只河豚,叽叽喳喳地和赵阿姨告状,“他说和我拍照的,骗人!” 赵阿姨捏了捏她的腮帮子,笑道:“阿蜃最近月考,考完一定和釉宝拍。” 谢瓷哼哼:“他最好是。” 因为二中月考,邻居们知道了天天往他们家里送吃的。既然南渚被称为水城,那这座城市最多的便是鱼,谢瓷觉得他们家最近的鱼多得都可以搭一个水产铺了!她趁着俞蜃不在,天天捧着小水缸,坐在廊下听声音,听到有船经过就问他们要不要吃鱼,有时候还能换点食物回来。 “哥哥每次考试都能早回家,天天考试就好了。” 谢瓷诚恳地说。 而俞蜃本人,他并不想天天考试,因为—— “俞蜃,试卷借我对一下!” “啊啊啊学神,昨天的数学试卷呢?” “俞蜃的座位在哪儿里?俞蜃呢?!” 向今拉着俞蜃,一块儿坐在最角落的桌子上,感叹道:“瞧瞧,不就一个月考吗?为了试卷都要打起来了,我要是有这个觉悟早上一中去了。” “诶,阿蜃,你考得怎么样?” 这是开学来第一次全校考试,俞蜃以第一的成绩进二中,所有老师都盯着他,尤其是他们班主任。 俞蜃:“不差。” 向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一点不扭捏!” 俞蜃:“别那么喜欢。” 向今:“?我不是那个意思?” 向今嘻嘻哈哈地闹了一会儿,推推他,说起正事:“听说没,我们班要来个转学生,隔壁班的在综合办公室看见了,是个男的。对了,听说是洛京来的。” 俞蜃垂下眼,洛京来的。 希望不会是麻烦。 “国庆假期,你去我们小区了。”俞蜃提起那天群里照片的事,“是我们小区的猫,怎么没找我?” 向今:“上次和你提过,我姐在那里上课,那天等她回家。怕你照顾妹妹不方便,就没找,下回一定。说起这件事,你那天见着照片里的女孩子没?居然那么巧,那个女孩就是我姐教的学生,说她眼睛看不见,怪可怜的……” “别这么说她。” 俞蜃忽而打断向今。 向今一愣,对上他黑冷的眼,恍惚间想起他有个妹妹,想起他妹妹需要照顾,想起向葵说那女孩只剩个哥哥。 “我...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向今涨红了脸,手忙脚乱地道歉。 俞蜃盯着向今,仔细观察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看起来确实是刚知道谢瓷是他妹妹的事。 他移开视线:“她不可怜。” 向今接不上话来。 因为这个意外,向今直到回家还是蔫巴巴的,懊恼又后悔,人家总不想说,不就是有难言之隐,猜都能猜到了,他怎么这么笨! “丧了吧唧的,你干什么了?”向葵盯着他问,“不会考试没及格吧?” 向今叹气:“我是个傻子。” 向葵:“确实是。” 向今:“姐,你教的那个女孩子,就是...看不见那个。你见过她哥哥没,我今天做了一件错事。” 向葵:“没见过,是你差不多大的高中生,哪见得着。” 向今又叹气:“你说巧不巧,那人是我同桌。” 向葵一愣:“你同桌。” 向今:“嗯,我今天还当他的面提起这件事了,以前我都不知道,和你说过的,那个全市第一。” 向葵皱起眉:“就是那个男生啊,你开学那天我见过的,看起来倒是不奇怪,但我在水屋,总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有点微妙,没法形容。” 向今:“别人都这么惨了。” 向葵:“也是,行了吃饭去。” . 此时,水屋内。 “釉宝,换个老师,你来选。” 俞蜃第二次对谢瓷说。 谢瓷正在挑木头,慢吞吞地应:“为什么?上次说不是,明明就是。你不喜欢她吗?不喜欢就换吧。” 俞蜃:“你不是喜欢她?” 谢瓷:“嗯,但哥哥更重要。” 谢瓷认真地摸了半天,挑出块黄杨木来,仰头看他:“用这块给你刻,练习用的木头颜色不好看,赵姨说的。” 俞蜃蹲下身,盯着谢瓷看。 她并不在乎那个叫向葵的人,她只在乎他的感受。人是贪心的,他侵略的那根线在谢瓷的纵容下,越来越宽,而她越来越窄,快被他淹没了。 他该适可而止,可是他不想。 谢瓷见俞蜃不说话,试探着伸手摸摸他的头发,说:“别不开心,我只有哥哥,哥哥也只有我。” 俞蜃闭上眼,低声说:“别丢下我。” “嗯?” 声音太低太模糊,她听不清。 俞蜃:“不换了。向今是我同桌,他从向老师那里得知你的信息,我不希望从别人那里听到对你的评论,不管是什么。” 谢瓷:“又因为这个不开心呀,釉宝不会难过。” 我会难过,我会发疯。 俞蜃想。 “太阳还没下山,我们去找赵姨。” 俞蜃牵着谢瓷起身。 “去做什么?” “拍照。” “真的?!” “真的。” “......” “阿蜃,离釉宝近一点!”赵阿姨忙着指挥两个人的姿势,“诶哟,釉宝笑得多可爱,阿蜃你也笑一下。” 俞蜃缓慢地弯起了唇,眼睛都笑着。 “咔嚓”一声轻响。 画面将两人定格。 ... 第二天是周末,谢瓷催着俞蜃整理暗房,一起床就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我可以帮你,不给你添乱。” 俞蜃问:“木雕刻完了?” “没有。” “那就去刻。” 谢瓷小声嘟囔:“你都有不想写作业的时候,我当然也有啦。而且家里都没摸清楚呢,我怎么学习呀?” 俞蜃垂眼,盯着她固执的小脸片刻,回房翻了个标本框出来,递给她:“猜出是什么,就带你进去。” 谢瓷闷着脸:“你欺负我。” 明明答应过要带她进去玩儿的,现在还要猜出是什么才能进去,可偏偏她就是喜欢和他玩这样的猜谜游戏。 “那好吧。” 谢瓷抱着小小的标本框,跑回房间。 入夜,哄睡谢瓷后,俞蜃走向床侧,移开床头挂着的相框,打开墙上的盖子,输入密码,“砰”的一声轻响,左侧弹开一扇门。 暗室里藏着俞蜃所有的秘密。 他将这些秘密都收拢,将它复原至无人使用的模样。 . 周一清晨,二中的宣告栏前像围了一群抢食的麻雀,乌泱泱的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俞蜃目不斜视,经过人群,往空荡荡的楼梯口走。 宣告栏前的人群滞了一瞬,忽而爆发出激烈的讨论—— “我靠,牛啊,这人脑子怎么长的。” “居然看都不看,知道自己是第一啊?” “走过去那个淡定的气场,绝了。” 六班的班主任一大早就咧着嘴,逢人都笑呵呵的,见着转学生也带着令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问:“觉得我们二中怎么样?” 转学生微低着头,声音轻轻的:“环境很好。” “那可不!我们二中这个湖啊来头可大了,老师和你说说……”班主任难得找到个叨叨的机会,最后又说回学习氛围上来,“不光环境好,升学率也好,这不月考刚结束。对了,高一年级第一,就是我们班的俞蜃,资料上写好像是洛京人?巧不巧,你也从洛京来的,你们又在一个班,也算缘分。” “我们班”三个字咬字格外清晰。 班主任炫耀般地朝着其他班几个老师,这得意的模样可太气人了,在兴头上的他没发现转学生猛地抬起了头。 谭立风攥紧拳,嗓音干涩:“老师,您刚...刚说,年级第一叫什么?” “俞蜃,海市蜃楼的蜃。怎么,你认识他?诶,俞蜃,来来来,先别走,进来看看你的成绩。” 班主任眼尖,一眼瞄到从门口经过的人。 俞蜃进门,视线从死死垂着头的男生身上划过,停顿一瞬,而后温声应:“老师,早上好。” “来,成绩单你自己看,最上头那个。” “谢谢老师。” 谭立风一怔,缓缓松开了口,他似乎认错了人,这么想着,抬起头来,朝身前高大的少年看去——男生瞳孔微缩,这平静温和的面容不是俞蜃,可他分明又是俞蜃。 他见过俞蜃,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 谭立风的父母给他取名立风,意为飒,他却性格内向,怯懦不爱说话。在洛京,他总是被人欺负,那群人围着他讥笑取乐,可偏偏选错了地方,打扰了俞蜃。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自得恶劣的人被俞蜃打得面目狰狞,他没见过这样的人,不防守、不躲避,只会攻击,招招都是狠手,不要命似的。 那瞬间,他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既恐惧又觉得快意。 “先回去吧,把成绩单也带回去贴上!” 班主任的声音拉回谭立风的思绪。 俞蜃转过身,黑沉沉的眼盯着谭立风,这样的眼神太熟悉了,在洛京,几乎所有人都这么看他。他没有停留,和他擦肩而过。 是个麻烦。 俞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