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人声逐渐褪去，左音站在原地只觉得寒风逼人。

    她看着周琳手里的手机几乎就可以确定那是沈卿姿的手机，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沈卿姿的手机会在她手里。

    这里可是医院啊。

    左音心中产生了些不好的预感，她看着与医生讲完话朝直梯走去的周琳，忙快步跟了上去。

    周琳低头看了眼手机弹出的两条未接来电，抬手就的划掉了。

    她走进电梯，泰然自若的将这个小插曲在沈卿姿看不见的地方抹去了。

    电梯门渐渐关上，忽的被一双手又阻止了。

    “抱歉。”左音说着抱歉的话，却在电梯临近超载的边缘挤了进来，并且站到了周琳身边。

    “好巧。”左音道。

    “好巧。”周琳也佯装淡定的回道。

    “老师在医院是吗？”左音不习惯跟人绕弯子，径直问道。

    周琳方才那就咯噔一下的心脏突突的跳了起来，她不知道左音是怎么知道沈卿姿住院的，也并不想告诉左音，“是。”

    左音的神经瞬间绷紧了起来，“她怎么了？”

    周琳冷冷的回答道：“阿姿生病发烧了。”

    要不是她昨天上午去沈卿姿家找她，还不知道她成了这副样子。

    那柔和的阳光打在她身上，竟然也不显得温柔。

    沈卿姿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裙子神色怏怏的瘫在沙发上，一侧的阳台门敞开着一流缝，冷风徐徐的吹进来掠夺着这屋子的温暖。

    周琳不知道沈卿姿这是怎么了，因为她的身体原因，平日里她都格外注意。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什么时候的事情？”

    左音看着周琳，将那句“我怎么不知道”的质问咽了下去。

    她现在还有资格被通知吗？

    周琳：“昨天晚上，高烧三十九度。”

    讲到这里，周琳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几分。

    她看着被迫挤在一起的左音，总觉得这件事跟她分不开关系。

    左音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带我去见老师。”

    周琳冷声回绝道：“阿姿现在需要静养。”

    说话间，电梯就来到了一楼。

    周琳不给左音纠缠的机会，先一步离开了电梯间。

    左音看着周琳快步离开的背影，她不明白这个人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不愿上前自讨没趣。

    但是因为生病住院的人是沈卿姿，她不得不追上去。

    “这就是你扣我电话的原因吗？”左音反问道。

    周琳怔了一下，握着口袋里手机的手猛地一缩。

    这孩子什么时候看到的。

    左音见周琳心虚，又道：“你这是擅作主张的吧？”

    “这件事情现在不让老师知道，但迟早有一天她会知道。”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可周琳又对这威胁无力反抗，通话记录在那里，自己没有沈卿姿手机的密码根本没办法现在就清除掉这些痕迹。

    周琳顿了一下脚步，语气里颇有些不甘：“跟我来吧。”

    绕过内科大楼，穿过种着松柏树的花坛，左音来到了她无比熟悉的住院部。

    三个月前沈卿姿陪着她来到这里照看胃出血的左兰，三个月后她跟着周琳却是来看望她的。

    “不要待太久。”周琳站到沈卿姿的病房面前，一手压着门把叮嘱着推开了门。

    病房朝阳，午后温暖的阳光穿过一侧的玻璃全都落进了室内，淡淡花香盈满了房间。

    两个人刚走进来，就看到沈卿姿掀开被子像是要从床上下来。

    她穿着医院里的病号服，白蓝色的条纹衬得她干净爽利，微微挽起的袖管露出一截儿白皙的手腕，纤细漂亮。

    周琳见状赶忙过去又把沈卿姿按回了床上，“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沈卿姿颇有些无奈：“我就是想倒杯水喝。”

    “抱歉把水给你放的有点远了。”说着周琳就讲过水壶拿了过来，给沈卿姿倒了一杯温度正好的水。

    “谢谢。”沈卿姿接过水，喝了两口后又道，“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了，你不用这么小心。”

    周琳却不然，“阿姿，你现在要好好休息，不然这样折腾下去下周还能不能跟叔叔阿姨一起去看小玥了。”

    提到小玥，沈卿姿的神色黯淡了几分，“我没事儿的。”

    周琳才不信她没事，抿了下嘴，倒是没有教训她。

    左音站在一旁，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局外人。

    周琳跟沈卿姿认识的时间比自己要长许多，自己知道的事情周琳都知道，或许自己不知道的那些沈卿姿更深的秘密她也知道。

    一想到在自己缺失的那几年里，沈卿姿身边都有这周琳照顾，就连昨天她生病住院也都是依靠周琳，左音就觉得心里好难受，那种名为嫉妒的情绪慢慢破土而出。

    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嫉妒呢？

    她只是沈卿姿的一个学生而已。

    这时，沈卿姿听着周琳喋喋不休的叮嘱偏过了头，瞳孔瞬间骤缩。

    就在这间病房的不远处，站着那个她在发烧混沌中梦到的少女。

    沈卿姿：“小音怎么来了？”

    沈卿姿突然将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左音忙回过神来点了下头，“我来医院碰到了周琳姐。”

    沈卿姿听到左音这么说忙问道：“你怎么来医院了，你也感冒了吗？”

    她好像还是以前的样子，虚弱的声音里装着她对自己独有的温柔。

    左音心中的失落瞬间就消散了，她摇了下头，解释道：“没有，我陪我妈妈来复查。”

    沈卿姿轻舒了一口气，又问道：“阿姨怎么样了，恢复的还好吗？”

    “已经好了。”左音答着走到了沈卿姿的病床前。

    左音看着坐在病床上的沈卿姿，靠近了才发现即使阳光明媚，可那柔顺的长发下却是苍白憔悴的面容，扇骨般的手背上粘着医用胶布，几颗凝结的血点还贴在上面。

    明明前几天见她的时候还靠在车引擎盖上同自己聊天，月色朦胧的落在她身上，丰盈又温柔。

    只是两天未见就消瘦成了这样。

    左音不禁拧起了眉头，问道：“是因为那天晚上我送你回来着凉了吗？”

    她说的很隐晦，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懂。

    沈卿姿并不想让左音愧疚，解释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体质差，容易感冒，这次寒潮来凶猛，我最近接触的人也多，不小心就中招了。本来还想瞒着你，结果还是被你发现了。”

    说着沈卿姿还露出了些许温柔又懊恼的笑意。

    那毫无血色的最蠢向上扬着，宽慰之余，也深深的扯痛了左音的心。

    她从来没有为一个人这样心疼过。

    阳光落在左音的头顶，将她身上的冷香落到了沈卿姿的鼻腔。

    沈卿姿看着面前这个少女，向来平静的情绪又被她牵引住了，忍不住将自己的手放到了她的手背，“好了，这种感冒老师早就习惯了。”

    沈卿姿笑了笑，半开玩笑的讲道：“这样也挺好的，我就不用去各种各样的酒宴应酬了，乐得自在。”

    左音听着眉头又皱了皱了，哪有人会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老师不要这么说。”

    沈卿姿看着左音，敛了脸上的玩笑，认真的对她讲道：“那你也不要这样一副我好像多严重似的，我很快就能好的。”

    “嗯。”左音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低着头帮沈卿姿掖了掖被子。

    病房还是刚才的那个病房，夹在两人中间的周琳却觉得阳光变得刺眼热烈了许多。

    这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彼此的眼神变了。

    周琳站在一旁第一次觉得自己在沈卿姿身边变得多余起来。

    她发现沈卿姿将不少事情她以为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左音，而她跟左音也多了很多很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这种失落感让周琳有些无所适从，并感觉她跟沈卿姿的距离在一点点拉大。

    就在这时，房间里响起了手机震动，左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左兰不知道什么是替代了疯女人，在屏幕上跳动。

    左音恍然想起来左兰还在内科大楼等她。

    “你去哪里了！”

    电话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了左兰的怒吼。

    这声音在偌大又空荡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明显。

    左音看了眼沈卿姿，避到了一旁，跟左兰解释道：“遇到了熟人，这就回去。”

    “我看你是想把你妈我丢了是吧！”左兰看着大厅里的成对的人不由得心情郁闷烦躁，质问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左音不满的抿了下嘴，“你在哪里？”

    左兰听到左音这么说脸上的暴躁少了几分，“这还差不多，我就在一楼大厅，你可快点。”

    “嗯。”左音答着，就将电话扣掉了，转身对沈卿姿讲道：“我该回去了。”

    尽管她还想多在沈卿姿这里待一会，可是左兰还在等着她，她不得不走了。

    沈卿姿点点头，叮嘱道：“回去慢点。”

    左音“嗯”了一声，拿着手机的手对两人挥了一下，转身便离开了。

    周琳注视着左音离开的背影，瞳孔不由得一震。

    少女手里的手机正是她曾经见过沈卿姿格外喜欢的那款油画联名款。

    那一刻，周琳那颗平静跳动的心，瞬间被炸的鲜血淋淋。

    冰冷的血水翻涌，浸满了她的眼眶。

    她转头看向沈卿姿，问道：“左音对于你来说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