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这些谎言（二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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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不是什么？”陆正青问。 肖蓝和云图视线相对。 3d虚拟成像完成度极高，让云图乍一看像是真实存在的人类。 可是只要仔细辨认，就能穿过它的身体看到后面墙壁上联盟国徽的虚影。 ——它不过是联盟所有的民政部婚姻登记处都会设立的云图的部分程序。真实的云图本体并不在这里。 他绷紧的身体微微放松。 “嗯？” 肖蓝回神。 “你刚才说你不是……不是什么？”陆正青正在等待他的答案。 他今天真的很好看。 一身黑色的花式西服极衬他冷艳孤傲的气质，腺体散发出的黑玫瑰香气与他手中的手捧花相得益彰。 就像是画中走出来的贵族。 而这个人……要成为他的合法婚配对象。 肖蓝抬眼再次看向云图的影像。 它依旧忠于职守地保持着标准礼仪的微笑。 “陆正青先生，肖蓝先生，二位准备好了吗？”它公事公办的催促。 “我、我其实不是对婚礼有特别高的要求。只要你喜欢就好。”肖蓝仓皇的找了借口。 那些本来已经到嘴边的秘密，被他又咽了下去。 这不是合适的场合和时机。 未来必须得找机会和青青说清楚。 至于现在…… 硬着头皮上吧！ 肖蓝叹了口气，勉强笑起来：“那个，我们快办手续吧，晚上还订了地方吃饭！” “好。” 他们一起走上宣誓台，漂浮在半空中的磁悬浮屏幕上自动浮现了一段结婚誓言。 “请二位跟我宣誓。”云图说。 ——我们自太阳系而来，是人类的后裔。我们经历过太阳时代的衰落、方舟时代的挣扎求生、新人类时代的伟大复兴。 ——斗转星移、山海迁徙，维持我们走到今天的根基是种族的延续。 ——我与我的爱人，今日决心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并宣布将忠诚、爱意、坚贞毫不保留地交给我的爱侣。与他一起，完成联盟与种族赋予我们的重任。 “二位，可以签下你们的基因签名了。”云图说。 于是他们将手指按在了屏幕上。 屏幕下亿万微小的纳米机器人，瞬间刺入他们的指尖，获取了他们的基因图谱，作为神圣婚姻的至高佐证。 结婚证上显示结果有效。 “恭喜二位，婚姻合法。”云图微笑，“那么，新郎可以吻你的新郎了。” 肖蓝抬眼去看陆正青。 他眼神炙热直接，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直勾勾地看着陆正青。 陆正青垂下眼帘。 这确实跟他年少爱做梦那会儿想要的婚礼有着迥然的差别……可是，这样的年轻人，带着这样的热烈，这一刻没人会不心动。 于是他抬头，主动迎上，勾着肖蓝的脖子，给予了他一个热情的吻。 肖蓝措不及防，接着便揽着他的腰，沉醉在这个吻中。 这个吻像是触电，以至于两个人都忍不住延长了这个吻的时间。直到最后缓缓分开的时候，都还在轻微喘息。 还好旁边除了一个程序化的ai之外，没什么人围观。 “二位可以交换戒指了。”云图说。 程珹之前准备好的lpr的婚戒就在他的内兜里，陆正青正想去拿，手却被肖蓝抓住。 “婚戒我准备好了。”他说，然后拿出了那对被自己的体温捂得有些发烫的在平价区买的一对素圈铂金戒指。 “婚礼相关的事情，都是你让程珹准备的。戒指就让我来操心吧。”肖蓝脸色有些发红，但是还是笑着说。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要嫌弃。” 然后他拉起陆正青的左手，将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陆正青抬起手看了看，尺寸刚好合适。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我不记得和你说过。” 肖蓝脸色更红了，眼神忍不住往别的地方瞥，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说：“就……交叉握着你的手的时候感、感觉到的……” 交叉握手？ 那不是只有在…… 肖蓝察觉到了陆正青的目光猛烈地咳嗽起来：“走吧走吧，快赶不上晚上聚餐的时间了。” 他拉着陆正青快步往出去。 即将走出高拱门的时候，陆正青回头去瞧。 云图依旧站在原地。 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自由意志永存，人类繁荣昌盛。” 它念出了联盟宣言，并消逝在了宣誓台后。 * 陆正青结婚的消息几乎是在他们离开民政部的一瞬间就被扩散到了水蓝星的所有地区。 飞艇两侧的广告牌上全是对这次婚姻的报道。 陆正青手里的pad里对相关新闻传播数据也有精确的统计。 “晚上那家菜不错，除了海蓝星上的一些水产，还有从中立地带运来的一些新鲜蔬菜。”肖蓝说，“说不定你会喜欢。” “嗯，晚上你们好好吃吧。”陆正青看了看通讯器上显示出来的信息。 肖蓝愣了愣：“我以为是晚上一起吃饭？” “我改变主意了。云图扩容订单完成签约后，我会变得很忙。”陆正青委婉地说，“近期可能要回市区住。” 肖蓝沉默了一会儿。 也对。 订婚、秀恩爱、结婚。 根据协议，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只要安心享受陆氏企业提供给丰白的各种便利，并且等待6-12个月解除婚约就可以了。 “那、那我能给你电话吗？”肖蓝忍不住问。 “当然。” “去找你？” “当然，你是我丈夫，不是吗？”陆正青说，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不要太频繁。” 肖蓝又沉默了。 “肖蓝……” “我明白的。”肖蓝连忙打断陆正青的话。 就像是后面有什么话他害怕听见。 “我明白你很忙，毕竟陆氏除了ng还有其他好多企业，事情一旦多起来，你这么来回奔波我也挺心疼。”肖蓝笑笑，“而且、而且我这边实验因为最近的事情总请假，也耽误了一些进度。衡州对我都有意见了。没关系……你忙你的，等忙完了这阵子再回家好了。” 陆正青以为他会恼羞成怒地发火，可是他没有。 他通情达理得惊人。 然而仔细想想，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宽容。 他看向肖蓝，本来还想再接着安慰两句，可是肖蓝的眼睛里有些落寞。 那些落寞刺痛了他。 让他一句多余的场面话都说不出来。 * 将肖蓝送回了总府大学，飞艇往陆氏大楼飞去。 “跟各媒体都沟通一下，我的新闻可以随便报，但是绝对不准流出肖蓝的照片和姓名。”陆正青说，“不要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 “我知道了。这个从一开始做舆情控制的时候已经注意过。”程珹笑了，“老板，这么心疼就别在新婚之夜丢下新郎啊。” “这是对他最好的安排。” “他对你有好感。”程珹说，“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陆正青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 两边的广告牌依然在大肆报道他的婚姻。 他从手边的储物柜里拿出了香烟点上——似乎跟肖蓝住在一起后，他就很少抽烟。 “越是这样，越不应该走得太近。”陆正青说，“他年龄还轻，比我小太多了……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爱情是什么样子。我不能仗着自己年龄大，就误导和影响他。我们总会分开的，无论是因为婚前协议，还是因为未来的安排。他是联盟不可多得的顶级科学家，而我总有一天会退出水蓝星这个舞台。甚至……” 空间折叠技术被韩家虎视眈眈。 莫名插入这些事情的赵灼和他背后的神秘人。 结婚也不一定能够完全打消陆家其他人对财富的窥窃。 他现在甚至有些后悔，为了应对omega继承法案，一时冲动把肖蓝拉入这团乱麻。 “不说这个了。”陆正青回神，“把中立地带wx38星球的情况调出来，我们抓紧时间过一下进度。” * 肖蓝推开包厢的大门。 “surprise！” 彩带喷了他一头一脸！ 实验室的人挤成一团，喜气洋洋地对他祝福：“新婚快乐！” “新郎呢！新郎呢！快进来我们看看啊！”衡州嚷嚷，“怎么就你一个人！” 肖蓝缓缓拨开黏在头发上的泡沫彩带，笑了笑：“我不是新郎？” “哎呀我说的是陆爸爸！” “哦……他有些忙，回市区了。” 肖蓝说完这句话后，现场热闹的气氛才安静下来。 “今天不是新婚之夜吗？有什么急事非要今晚赶回市区？”有一个反应迟钝的小o开口问，“应该和大家一起庆祝才对。” 现场一片安静。 肖蓝笑了笑：“他今天是真的有点忙，我作为新人代表来跟大家吃饭也是一样的嘛。” 他笑得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衡州率先反应过来：“没错没错。唉，陆爸爸肯定很忙的。我们自己吃就好了啊。反正爸爸报销对不对。” “嗯。今天点什么都行。”肖蓝说，“我报销。” 吃惯了苦的朴素研究人员们终于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开始研究美食。 ——陆正青这样的人物，肯定特别忙碌。 衡州偷偷问肖蓝：“没事吧？” “没事。”肖蓝说，“他真的忙。” 衡州将信将疑。 * 大喜的日子里，大家都会变着法子让自己更开心。 先是拉着肖蓝让他一个人喝了两个人份的酒，一群人又开始互相敬酒，乱作一团。 肖博士本来就不太擅长饮酒，几杯下去脸和脖子都红透了，坐在最角落的地方笑着看一群人嬉闹——从设立丰白以来，这群人也绷了很久了，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候。 “学长……新闻里说、说陆总可能是omega。是这样吗？” 肖蓝回头去看，是实习生湛天天。 他是一名大四的学生，前不久，他因实验室招聘实习生而被录取，成绩优异，具备实操能力。 他脾气很好，而且一说话就脸红，一看就是很好相处的人，实验室里没谁不喜欢他。 “这个很重要？”肖蓝问他。 湛天天点点头，他红着脸推推眼镜：“嗯。” “陆总的事我不方便说。新闻也不要信。”肖蓝说。 “学长，你和陆总是协议婚姻，是吗？” 肖蓝更茫然了：“问这个干什么？” 湛天天垂着头不说话，肖蓝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崇拜陆总？” 湛天天：？ 肖蓝欣慰：“有个崇拜对象是好事，尤其是像陆正青这样的杰出青年。但是作为学长我也得奉劝你一句，追星要适度。我们要把他作为前进的动力和榜样，大部分精力还是应该放在研究上。我们在做一件伟大的事情，等我们……” 肖蓝开始絮絮叨叨地教育后辈。 湛天天呆滞了。 “方舟时代以来的三性别对立会被我们改变！我们就是划时代的——” “学长！” 湛天天猛地打断他。 “啊？” “我想起来我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这话，他就跑开了。 肖蓝叫都叫不回来。 “哎？这是做什么？”他糊涂的挠头。 莉斯塔过来：“你呀，好好叼好嘴里那块儿叫做陆正青的肥肉吧。看上的人不少呢” “……什么肥肉？哦对了，你借我那本《跟alpha翻云覆雨的一百万个姿势》简直是本簧书，太色情了。”虽然晚上酿酿酱酱的时候参考起来也很刺激就是了。 莉斯塔：“听名字就是簧书啊！你这个高智商的脑瓜子里都是什么！水蓝星的海？” * 银白色的飞艇抵达了陆氏大楼。 “你先回去吧。”陆正青对程珹说，“徐徐的预产期就在最近不是吗？” “陆总没下班，我一个当秘书的怎么好下班呢？” “别跟我客气了。” “好。那您记得去趟newgeneration，晚上约好了的，太阳时20:00整，技术团队要跟您过方案。” 陆正青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下班吧，工作狂。小心你媳妇儿回头揣着崽就跑了。” 程珹终于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好的，老板。” * 陆正青独自一人乘坐粒子电梯抵达了185区层。 从这一区层开始到往上二十个区层单位内都是ng庞大的“势力范围”。 晁错已经带领着ng技术团队的几个主要负责人在电梯外等着他。从踏出电梯门的那一刻起，陆正青便收起了所有私下展现过的温柔，剩下的是与在场诸位没有什么不同的职场气质。 “陆总。” 陆正青也不跟晁错多废话，大踏步已经进向了全息会议室。 晁错跟随着进入了圆形会议室，陆正青说：“他们不进来？” “保密期间，还是我们直接沟通吧，陆总。” “行，抓紧时间，我们开始吧。” “好的。” newgeneration现任掌舵人，董事长兼技术小组负责人晁错一抬手，从全息会议室顶部折射出一片黑色的光幕，这片光幕逐渐落幕，包裹住了整个圆形的全息会议室。 接着所有人像是站在了星空中。 周围就是帕特农星系。 远处巨大的恒星在发出黄白色的光芒，它的日冕被恒星风吹得向外飞出几百万公里。在全息会议室中显得尤为壮观。 距离他们最近的，就是陆正青之前去过的那颗没有完全建设完毕的首都星。 “我们这次云图扩容的任务，就是完成首都星的整体内核cpu与外部地壳的构建。”晁错说，他双手一拉，眼前的一切飞速流转。 陆正青被带入了首都星的内部，那三分一处残缺的部位周围的豁口上全部是精密零件。需要仔细去辨认才能看得清楚。 “云图的主要动能来自首都星最内部的核反应堆，以及周围几颗改造行星的地心运动。”晁错在空中圈出了一个光圈。 “而这里，则是云图的内存区域。以垓[注]计算的数据都储存在这里。” 在靠近内部核反应堆的地方，陆正青看到一片奇景。 幽蓝的亮点汇聚在一处，数不清的光点在一呼一吸，壮观得像是在首都星的内部组成了一个新的银河。 那里是联盟所有数据的集合。 是无数历史的累积。 联盟发生的每一件事、每一个过往、每个人留下的每一个痕迹，都被云图忠实地镌刻在了那里。而每一分钟都在以亿为单位地增加着。 “人越来越多，联盟越来越大，需要记录的数据也难以想象地膨胀着。可惜我们缺乏帝国那样的量子电脑，不然的话，只需要一个卫星大小的量子计算机，就可以供云图用数万年了。”晁错说。 “这对联盟来说是个大难题。”陆正青点头。 “所以我们的空间折叠技术才会被如此重视。如果从计算机技术的本身提升有难度，那么扩容是最好的办法。” “是啊……”陆正青感叹。 重要到甚至受到了四大家族的重点关注。 他和ng可真是太荣幸了。 “云图扩容方面的问题我并不担心，有你在比什么都重要。”陆正青说，“我比较关心的是我们有没有可能从它的海量内存内提出一些数据。” 晁错愣了一下。 “陆总……你……要从云图的内存里提取数据。是我听错了吗，这可是云图。” “是的。”陆正青用极其确定的声音回答。 “我希望从云图的内存中提取一些过往的数据。” “你、你想提取什么数据。”晁错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包括，《omega继承法案》现场的参会人员、参会经过、通过情况。”陆正青缓缓开口，“这是一个特殊法案，并没有扩大投票规模。” “难道政务网站上看不到吗？议会？政府？总统府的？” 陆正青摇头：“自这项法案颁布近一年的时间，我都在寻找这项法案通过现场的真实情况，但是……现场的情况，似乎被什么人粉饰过。我找不到任何实况录像、也找不到具体参会名单。资料哪里都查不到。我雇了人去上下议院查找存档，也没有。就像是……” 就像是一场阴谋。 针对他陆正青的，也许还针对千千万万富有的omega的阴谋。 “云图可是联盟的支柱、是基石。”晁错有些磕巴了，“陆正青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还是陆氏企业做得够大你现在都狂妄到以为可以从云图窃取什么机密作为商机？” “我知道。”陆正青嘴角一勾。 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疯狂的事情。 “作为多年的好友兼合伙人，我奉劝你一句，擅自提取云图的数据，包括各种方面的，都是重罪，会被流放到中立之地，永远不能回到联盟。不止如此，如果你已经掌握了来自云图的数据和技术，那么会先把你的脑子搅成一锅粥再扔到中立地带的蛮荒星球，由得你自生自灭。” “我非常清楚。”陆正青说，“但是作为omega，连继承权都不如ab两性。奋斗十一年的陆家企业，我竟然没有名正言顺继承的资格。” “方嘉明是个空有才华的草包，陆祈不过是一心向上爬的可怜虫。可悲的是，我如果不结婚，不给某个alpha生孩子，并且这个孩子跟我姓。那么我还是必须把陆氏企业交给他们两个。” “可是就算你找到了当时继承法案现场的资料又能怎么办？” “我想看看究竟是哪些高高在上的人，把omega踩在脚下，这么肆无忌惮的蹂躏。”陆正青说，“我只有知道了他们是谁，才能够想办法找到漏洞和证据，宣布法案无效。” “联盟说是平等、自由的人类城邦集合体。可是在私下里却依然充满了对omega的歧视。不光是继承法案，还有发情期、还有婚姻、还有就业、工作，一个omega要被多少世俗所束缚。这些谎言，早该被戳穿了。” 他叹息一声：“我不甘心。没有omega会甘心。难道你甘心？” 他问同样是omega的晁错。 晁错沉默了很久。 他回答道：“这件事没有这么快。我们需要先开始云图扩建。并想办法弄清楚云图数据使用的代码语言。它对数据一定做了统一管理，一般来说会有索引。我们只要找到索引，找到索引就能定位。” 陆正青嘴角一勾：“很好，后续的事情就靠你了。有新的进展随时向我汇报。”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