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错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北纬三十三度春在线阅读 - 第十八章 他的人生,她来了

第十八章 他的人生,她来了

    高二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最后一门是生物。唐意风拿着江浮送他的笔,写下的每一个字好像都在纸上跳跃,都在表达一个情绪——高兴,不加掩饰的那种。这导致看到他的监考老师们几度怀疑是不是这次出的卷子太容易了。

    江浮写完前面的选择题后就交卷了,后面的主观题全部空着,空得脸不红心不跳。

    禾苗看她交卷后,自己也跟着交了。

    一月底,起州雪没下一片,气温倒是降得很积极,雨也是连日不停。

    江浮没打伞,卫衣帽子盖在头上,走在前面,禾苗追上来,把伞举到她头顶:“后面的题目蒙都不蒙一下?你这前学霸是怎么把‘学灰’当得如此心安理得的?”

    江浮往手心里哈了口气:“老师改卷子多辛苦啊,蒙也不见得对,就不给他们增加工作负担了。”

    “没看出来,你还挺善解人意。”

    禾苗身材娇小,伞面老是蹭江浮脑袋,索性她把伞接过去:“你还看不出来爸爸我爱你呢!你这么快交卷,别告诉我,后面的主观题你写了。”

    “爸爸你爱我,我肯定知道,”她理直气壮,“我是蒙都不知道该怎么蒙,就不浪费我的脑细胞了。”

    江浮朝她脑袋上拍了一下:“你这样下去,打算怎么办?高中毕业后继承爸爸我的跨国集团吗?”

    “滚你的,”禾苗直接笑了出来,推了江浮一把后突然严肃起来,“我下学期不来了。”

    江浮打着伞继续往前走,没注意到禾苗定在原地,只像以前那样随便“哦”一声。

    禾苗站在高大的水杉树下,头发被打得有些湿,她冲江浮的背影喊了一声:“没跟你开玩笑,我爹要送我出国了,出国读书。”

    江浮还是没当回事:“你英语学明白了吗?26个字母认全了吗就出国,不怕把自己饿死?”

    江浮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伞下就她一个人了,回头,隔着不远的距离,看不清禾苗的脸以及她的表情。

    “江神,你以后,好好的啊。”禾苗眼眶有些涨,转身之前都是笑的,“伞就送你了。我们青山依旧,绿水长流,再见,还是朋友。”

    送伞啊。

    江浮手上突然没了劲,定在那里看着禾苗,自己整个人木木的。说不好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禾苗背对着她跟她挥手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饱胀发酸。

    还没毕业,就提前告别。

    这滋味……

    “那,别饿死了。”江浮扭头钻进了教学楼。

    收了伞。

    房子被卖掉的那天,家嫆没有回来,说是钱已经打到她账上了,没有回来的必要。

    东西是江浮一个人收拾的,能卖的都被家嫆卖了,剩下的也不多,堆在院子里,她坐在其中一个行李箱上,仰着头,嘴里叼了一根棒棒糖,双手插在棉衣口袋里,口袋里是一张没什么钱的银行卡,很硬,有点割手。

    毛尖喘着粗气跑下楼:“房间给你收拾好了,走吧,先搬哪一个?”

    “我好想看雪啊,起州两年没下雪了吧?”

    毛尖抱起两床被子,但下半身突然麻痹了一下,又放下一床:“要不,咱俩过年去哈尔滨?”说着翻了翻口袋,“我有钱,我爸说他过年不回来,我妈也说她过年不回来,于是我就有了一个超大的红……”

    话没说完,毛尖觉得眼前一晃,整个人有点晕,接着就恶心反胃想吐。

    “你怎么了?”江浮赶紧起身问。

    毛尖冲她摆了摆手:“老样子,反胃,头晕。”

    “一直没去医院?”

    “去社区医院看了医生,说是贫血。没事,我缓一下就好了。怎么样啊,去哈尔滨?”

    江浮提着一个箱子准备上楼:“去什么哈尔滨啊,我还是想着怎么赚点钱吧,不然下学期,我就得喝西北风了。”

    “我有钱啊,我养你呗。”毛尖不自量力却不假思索地说。

    江浮听着也觉得好笑,但她没笑出来,原因是下一秒她看到唐意风和徐长春一前一后地进了小区。

    徐长春好像长高了一点,还是一副看谁都不爽的表情。他穿着一件长款羽绒服,手里拉着行李箱,大概是期末考试结束回来过春节的。

    江浮当时的脑回路是,他要回来过春节,那唐意风肯定要回首都了吧。

    “看谁?”唐意风先走过来,接过她手上的箱子问。

    江浮收回目光:“你什么时候走?”

    “去哪儿?”唐意风又弯腰拿了件东西。

    “回首都啊,你不回去过年?”

    唐意风走在前面:“过两天。”

    “哦,”江浮跟上去,“那,提前祝你……”

    “你跟我一起。”让人无法反驳的语气。

    “什么?”江浮一个没站稳,直接撞到了他的背上。

    唐意风扭过来,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头:“我也是一个人,想让你陪我过年。”

    江浮站在楼道里突然有点卡壳。

    “喂!”他们身后,徐长春抱着一个装了书的箱子,“谈情说爱什么的能不能不挡道?”然后斜了江浮一眼,不耐烦的语气,“是搬到毛尖屋里吧?”

    江浮侧身贴住墙,点头:“嗯,暂时放毛尖家。”完了还不忘给自己辩白,“我没有在谈情说爱。”

    这话虽然是句客观到不能再客观的陈述,却带着想要跟谁划清界限的决绝,不留情面,冷酷无比。

    徐长春戴着鸭舌帽,嘴角弯了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是少年恶作剧胜利的笑,但很快消失:“谁管你。”

    一级台阶上站着的唐意风眼睛一垂,睫毛密密地挡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之后没再跟江浮说一个字。

    唐意风要走的前一天晚上,江浮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一生到这里为止,她已经学会了和很多人挥手告别,甚至是那些再也不可能见到的,她会难过,也仅仅只是难过。

    但是唐意风不一样,一想到他要走,尽管一个寒假之后,他还会回来。可是她觉得跟他分别自己受不了,不是难过,是受不了。

    她窝在被子里,脑袋胀痛,不想事情,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还不算晚,于是给他打了个电话。

    就算要走,是不是也得好好提醒他注意安全之类的,起码的礼貌嘛,她那么对自己说。

    电话没响几下,对方接起,鼻音有点重,声音很沉,像是被锐化的照片,带着颗粒的质感:“睡不着?”

    “嗯。”

    “在想什么?和我有关?”

    江浮也没否认:“嗯。”

    “跟我走吗?”

    “还来得及?”江浮问得很急。

    唐意风回:“不晚。”

    北纬三十三度的起州,在中国南北分界线上,上不上,下不下,说它是南方,它冬天的平均温度在零下;说它是北方,它又没有暖气护体。

    所以,江浮想象不到,真正的北方,草木枯尽的季节里,还能如此温暖。

    车窗外的积雪沿着地平线铺陈千里,整个世界纯净、无瑕,一尘不染。她趴在玻璃上,屏住呼吸,生怕呼出来的热气会模糊了眼前的光景。

    唐意风靠在座椅上,侧着脸看她。

    她笑,他就跟着笑。

    “小风啊,”来接车的柳连生看了一眼后视镜说,“你爸过年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你就跟你这个,表妹是吧,一起去我们家过。”

    唐意风看着江浮,回答:“今年,我有人陪就在家里过。”

    遇到红灯,柳连生干脆扭头,打量了一下江浮:“这真是你表妹?我怎么记得你爸跟我说,你舅舅家的那个崽子是个男孩呢?”

    唐意风把目光从江浮身上收回来:“我爸记错了。”

    柳连生大笑:“这怎么可能会记错……行吧,你想自己过就自己过,反正咱们住一起,不差那几步。对了,你表妹叫什么?”

    “叫我小罗就行,叔叔。”江浮自认为很机灵地回。

    唐意风看了她一眼,很正式地对柳连生介绍:“她叫江浮。”

    柳连生点点头:“哦,罗江浮是吧?”

    是吧?

    那就是吧。

    江浮看了一眼唐意风,抿着嘴笑了,唐意风低头接住她的笑,然后跟着笑了一下。

    少年小小的心事,如同外面千万颗沉静的雪粒,静悄悄地落下后,隐在一眼望不到头的雪海中,让这世界变得壮丽,而它们一言不发。

    临近过年,首都一下子空了起来,江浮表示很遗憾,没能亲身感受一下传说中拥挤的道路高峰。

    柳连生在前面笑了出来,说江浮有意思。

    车子行驶了大概一个小时,然后从高架下来,出了城市主干道,绕进了一条小路。

    路边的树木高大挺拔,枝头挂着洁白的雪。树林后面有弯弯曲曲的河道,河面结了冰,上面也铺着一层雪,远远看去,像一层新鲜奶油。

    不多久,车子拐进一条两边种满整齐的雪松的路,路的尽头出现一堵砖红色的墙,掩映在高大苍翠的云杉之下,院墙中能看到几栋白色小楼的屋顶。

    不管是云杉的绿、砖墙的红,还是小楼的白,都是非常正的颜色,像一幅被精心绘制的水彩画。

    院子入口处站在穿戴整齐的威严警卫,柳连生从那里经过还会被敬军礼,江浮进去的时候被登记了。

    她心里有点慌,毕竟没见过这种场面,抬头看了一眼唐意风,唐意风笑着跟她说,没事,流程。

    之后跟着柳连生一起进去,前面是几栋五六层高的小楼,后面是好几排很有设计感的平房,平房后面有几栋洋气的小二层,自带花园。

    唐意风在其中一栋小二层楼房面前停下:“那柳叔,我先把东西放回去,再去您家。”

    “行,你动作麻利点,你阿姨应该已经做好饭了。我们小音还在家等你,等得这几天吃不好睡不着的。”

    柳连生的话刚落音,江浮就听到一阵踏雪声,急迫的、兴奋的、欢悦的,毫不掩饰。

    “小风哥。”

    嗓音里带着激动的尖脆,洁白的一道影子从面前掠过,带着很淡的小苍兰香,接着,江浮就看到有个少女挂在了唐意风的身上。

    应该是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唐意风那么臭屁的一个人,居然没有推开她。

    但他几乎是在事发的那一刻,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江浮。

    少女循着唐意风的目光扭头,和江浮来了个对视。

    两人同时一震。

    江浮震撼于少女那双迷鹿一样的眼睛,黑得深刻,白得纯粹。

    少女震撼的同样是对方的眼睛,江浮眼中有着万千正在燃烧的星火,热烈得和年龄格格不入。

    “小风哥,你没说要带人回来呀,这是谁?”大概也是感觉到自己的举动在外人面前不太妥当,少女主动从唐意风身上滑下来。

    唐意风无意识地站到江浮身边,给她介绍:“江浮。”又对江浮说,“她就是柳音。”

    江浮冲她咧嘴一笑:“你好。”

    柳音打量了她一下,冲她小幅度摆了摆手:“你好。你是我小风哥的……”

    柳连生打断她,并把她抓着往家里带:“行了,就你事儿多。快点让你小风哥回家收拾一下,然后过来吃东西。”

    柳音挣脱他:“我去帮忙。”

    唐意风挡了一下:“没什么好忙的,你先回去吧。”

    “可是……”

    柳连生没由着柳音瞎折腾,一把将自己女儿扛到肩上,对唐意风说:“二十分钟啊。没整理完,明天早上跟着出早操。”

    唐意风带着江浮刚到门口,钥匙掏出来还没插进锁芯,身后就有人吹了声口哨,接着流里流气地开了口:“哟,我们唐长老终于舍得回来了啊。”

    江浮先扭的头,顺便摘掉了脖子上的围巾,细白修长的脖颈一露,把好看的五官衬得格外清晰。

    身后的人将手中的苹果“咔嚓”一声咬下,含在嘴里不知道动了,含混不清地赞叹:“哇,唐意风你行啊!”

    唐意风开了门,江浮进了屋,他才问:“有事?”

    商朝往前走了两步,朝屋里张望:“给哥们儿瞧一眼呗?”

    唐意风往外走两步,挡住:“不给。”

    “小气劲。”

    这边商朝刚说完,江浮就自己跑了出来,头发放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更柔和了些,跟他打招呼:“你好。江浮。‘梅天雨歇,柳堤风定,江浮画鹢纵横’的‘江浮’。”

    唐意风笑:“他听不懂。”

    “啊?哦,”江浮换了个说法,“江山如画的‘江’,浮生若梦的‘浮’。”

    商朝伸出手被唐意风挡了,索性他就整个人趴在唐意风胳膊上,挑着眉自我介绍:“商朝,就是那个商朝的商,那个商朝的朝。”

    “介绍完你可以走了。”唐意风推着他。

    商朝不情不愿地约:“江美女,明天早上我带你出去玩,南锣鼓巷、前门大栅栏、三里屯、西单……”

    “啪!”

    一直退着走的商朝踩到冰,一屁股摔过去,直愣愣地躺到了地上,可能是觉得丢人,干脆装起了死。

    江浮正要跑过去拉他,就被唐意风给扯进了屋:“不用管他。”

    “啊?可是摔得很响呢!”

    “你再看。”

    江浮走到门口一看,铺满白雪的路上,人影都没一个了。

    原来中二病不仅仅只在起州流行啊!

    唐意风把东西拿到楼上,下来走到她身边:“先去柳叔家吃饭,下午休息,明天带你去见一个人。”

    柳音家住在小二层前面的平房里,也有一个带花园的院子,可能是平时一直有人住,花园打理得很漂亮。

    江浮和唐意风过去的时候,柳音正站在门口等他们。

    如果说温想的漂亮是精致的话,江浮想,那么柳音的漂亮就是这年纪最该有的模样,朝气又蓬勃,青春又温暖。

    及膝白色羽绒服,贴身肉色打底袜,一双带着蝴蝶结的粉色雪地靴,打扮得很可爱,很软萌。

    笑的时候,一双眼睛就像会说话,是活的。

    “小风哥,”她一边喊着唐意风,一边朝他们走过去,“快点,我让我妈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哎,对了,明天我们带江浮姐姐去吃烤鸭吧,涮羊肉也行。”

    唐意风进门,帮江浮找了一双拖鞋,然后把她脱掉的外套接过去挂起来,才回了一句柳音:“她比你小。”

    柳音有点意外,从气质上看,江浮给人的感觉是很英气的,超过了这个年纪的英气:“啊?哦,那……那就,带江浮妹妹……”

    “我们明天有事,再说吧。”唐意风说。

    柳音还想说什么,柳连生就从房间里出来,非要让唐意风过去跟他喝两杯。

    也不是什么很烈的酒,是去年秋天柳音妈妈自己酿的桂花酒。开瓶清香扑鼻,入口甘洌,不辣喉,不上头,回味却很悠长。

    江浮表示自己也想喝点。

    唐意风就把自己的杯子递给她,提醒:“尝下味道就行了,也是有度数的。”

    江浮也没多想,就着他的杯子喝了一口,还给他的时候,却感觉有个眼神定在自己身上,凭感觉她抬头望了一眼柳音。

    柳音的眼神马上就闪躲开了,最后瞟向唐意风:“小风哥,我也想尝下。”

    唐意风点头,说好,然后帮她拿了空杯子,倒了一点进去递给她。

    自此,饭桌上的气氛就有点怪了。

    柳连生在三个人身上来回看了好几遍,最后哈哈大笑起来,岔开话题:“小风啊,寒假有什么计划吗?要带你表妹去什么地方玩?”

    唐意风回:“可能不会去什么地方玩,有别的事。”

    说话的人规规矩矩地坐在饭桌上,脸上的表情不多,配合上这句台词,就显得有些冷酷。

    柳音这才松开紧绷的情绪,心想,也不过如此嘛,小风哥对她也没有特殊到什么地方。

    “以后还有机会。”唐意风补充了一句。

    柳音端在手中的碗一下子磕到了牙齿,酸痛无比,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唐意风正在给江浮夹菜,江浮脸上要是表现出好吃的表情,他就会笑。

    他们之间,没怎么说话,却好像默契十足。

    才认识了不过半年而已。

    她和唐意风可是认识十八年了。

    说不上是不甘,还是什么,总之柳音觉得接下来的每一口饭菜都味同嚼蜡。

    “小风哥,江浮真是你表妹吗?”饭后送他们回去,站在门口,柳音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了一句。

    “不是。”唐意风老实回答。

    “那……”

    “她是我的骄傲。”

    在最青涩和无力的年纪,她逆风而行,一无所惧,奔腾着、燃烧着、勇敢着、坚强着。

    她说她以他为荣。

    那她就是他的骄傲。

    就是经年之后,唐意风再亲口告诉江浮,你是我的骄傲,也会让她耳根火热。在她看来,那是对一个人最好的赞许和认可,这其中还包含着很深刻的爱意。

    柳音咬了咬唇:“我也是你的骄傲吗?”

    唐意风回过神:“你是我妹妹。”

    没有血缘关系,仅凭空间距离在维系的妹妹,终有一天会变淡,淡到不记得,年少时还跟一个人说过,你是我妹妹。

    柳音不傻,肯定能听得出这其中的区别,但她装傻:“妹妹就不能是你的骄傲了吗?”

    唐意风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在屋里忙活着打扫卫生的江浮,扭头,果断又干脆地回柳音:“除了妹妹,你不会是我任何。”

    如果说,在来首都之前,江浮对“唐启胜”这个名字没什么概念的话,那么,当天下午,那些接踵而来的,带着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气质的拜访者,就让江浮不得不拿出手机在网上搜了一下这个名字。

    百科上,介绍了他曾任职的一些职务名称。她一个理科生,不考政治,所以对很多职位并没有什么概念,但那些职位前面加缀着的“中央”她是能够大概明白的。

    明白,唐启胜活着的时候很厉害就是了。

    而唐意风当初,简单一句“我爷爷是唐启胜”,就算是完成了对自己整个家庭以及成长环境的阐述。

    简单却又有重点,符合唐意风的行为习惯。江浮笑着收起手机。

    “笑什么?”唐意风送走了那些人后,站在一楼和二楼的拐角处,单手按着楼梯扶手问。

    江浮撸起毛衣袖子,继续打扫卫生:“笑你语文学得好呗。”

    “跟你比呢?”

    语文的话,江浮还是很有自信:“别找虐啊。”

    唐意风顺着台阶下来:“那,带你出走走吧。”

    北方风声尖锐的寒冬,夜来得很早。

    整个军区在这个时间是安静的,有些区域不能随便去,他们就在能去的范围内转了一圈又一圈。一路,那些云杉因为压着厚厚的雪,承受不住重量时会发出清脆的折枝声。

    江浮很兴奋,她没见过这样的积雪,不停地在上面奔跑,脚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她给毛尖发了视频过去,结果因为光线不理想,效果没能很好地传达过去。

    唐意风说,明天也可以发,这雪一时半会儿还化不了。

    “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去你的秘密基地呢,毕竟我带你去过我的了。”江浮鼻尖冻得通红,说话时嘴里能带出一长串白龙。

    唐意风双手插在口袋里,缓缓开口:“我的秘密基地,你已经去过了。”

    “啊?”江浮没印象,“不要告诉我,你的秘密基地就是你的房间啊。”

    这是个还蛮重要的时刻,唐意风站在原地不走了,摇头:“不是。”

    江浮就围着他踩了一圈脚印,像对他施行某种巫术一样:“那是哪里?”

    “这里。”

    他用手按着自己心脏的地方。

    江浮倏地抬头,唐意风身后的雪松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接着冠盖其上的雪,纷纷而下,落了一地。

    面前有风呼啸而过,摇曳着云杉和不远处鲜红的国旗,还有灯光点缀其中。

    此时的人间,繁华又斑斓。

    而她什么都没看见,除了那个让她引以为荣的少年。